第四十五章 知青來了 (第1/2頁)
金書承交給鬼子漏一項重要任務,做好迎接知識青年下鄉插隊的準備工作。鬼子漏問:“上咱這兒的知青是哪來的?來多少人?多暫來?”金書承說:“從浙江來的,給咱分二十一個,其中十一個男生,十個女生,也就是一週以內的事,公社讓咱提前做好準備。一個是安頓好住的地方,上邊說有條件集中住最好,不能集中就往生產隊比較不錯的社員家安頓,由隊裡按人數給補貼口糧。再一個做好迎接工作,等公社通知讓去接時,讓每個小隊出一掛車,接人連拉行李。還要做好往四個生產隊分配知青的工作,儘量男女搭配,平均分。”
鬼子漏說:“我考慮,還是集中住比分散住好管理。但是趕現在天還冷,蓋房子建青年點也來不及,可以考慮用現成的。我老叔家房子張羅賣,大三間東西屋南北炕正好能住下,而且離大隊部近。這些知青從南方大城市來的,在咱這窮山村冷不丁怕是呆不慣,所以要把屋子收拾乾淨的,儘量讓他們舒適些。吃飯方面,還得安排兩個人幫他們教他們,儘快讓他們自己能起夥。迎接的話,應該殺口豬,這樣顯得咱熱情,不的話咱這也沒啥好嚼貨。”金書承爽快地說:“行,你安排吧。接回來時,讓大隊***成員和小隊長都來見面。”
鬼子漏忙了起來,錢老牤和金四眼跟著跑腿。先是把學校隔道金小手家三間房徵用,找人把屋內徹底清掃一遍,又新糊了一層牆紙,並準備了生產生活必須用品用具,還找金小手做了個木牌,請鄭校長用毛筆在上面寫了“長青大隊知識青年集體戶”。木牌掛在了朝西的大門旁,鬼子漏反覆端詳,指揮道:“正一正,下面往左,再往左,好,好。”又反覆看著那上面的行書字,叨咕道:“這回妥了,就等他們來了。”
老宅豬圈裡的一頭白豬正趴在草鋪上打哼哼,鬼子漏抻著脖子往裡看了看,轉身去了一趟廁所。
老憨正揣摩鬼子漏來意,鬼子漏嘶嘶哈哈地進了屋:“天冷尿就多,好不容易找個避風地兒,還沒解開褲帶,手就被凍僵了。”老憨說:“天已經沒那麼冷了,就這兩天反常。”鬼子漏說:“要來知識青年了,想殺口豬迎接他們。相中你家的了,估計二百來斤。看了好幾家,就這頭適合。嬸子你放心,大隊虧不了個人。”春心說:“這我知道,跟大隊辦事差不了。”
站在一旁的老憨卻提出個要求:“只是一樣,焅出葷油我得留著。”鬼子漏點頭說:“行啊,大隊不差這點兒東西。到時候殺豬的活我交給二老狠,你們老兩口也幫著忙活忙活。我就願吃老叔灌的血腸,煮出來口感好,勁道不說,還非常香嫩。”老憨嘿嘿笑了:“幹啥都有門道,灌血腸也有妙招,我是二斤豬血灌六兩豬小腸,放調料多少也是非常有講究的,開鍋後需用慢火煮一刻鐘……”
農曆二月二十五上午接到公社通知,讓各大隊派車天黑前趕到公社接知識青年。吃完下晌飯,四掛馬車早早候等在大隊部院子裡。正要出發時,看見聞老千和黃四亮這倆冤家在老神樹下走了個頂頭碰,姚老美湊在一旁樂呵呵看笑話。鬼子漏不想錯過這一幕,和幾個車老闆子也圍過來。聞老千硬擠出一臉怪笑,陰陽怪氣地打起了哈哈。
“呀,這不是把人家媳婦拐跑那傢伙嘛!”
“別說那麼難聽,糾正一下,不是我拐的人家。”
“你咋還有臉回來呢?”
“這和臉面有啥關係,我又不欠你的。”
兩個人一句頂一句,誰也不服誰。姚老美一會兒歪頭看看四亮,一會兒歪頭看看老千,像看了一出好戲一樣過癮。
“你真不夠意思呀,兩年前你把我磕磣夠嗆呀。”
“明知道人家心裡不願意,你就不該去提那門親。”
“三十六計,跑為上策。我還真佩服你的本事,一般人不敢走那一步。”
“私奔那需要勇氣,別佩服我,值得佩服的是我老婆。”
“哎呀,本來,我娶的就該是來鶯,沒想到讓你攪了一出好戲。”
“我爺當年好說這麼一句,‘媳婦是塊地,誰種是誰的’,別說你沒娶進家門,就是娶進家門也不一定是你的。”
“我可告訴你,這賬還沒完呢!”
“沒完能咋?有本事你勾搭回去,看她跟不跟你。”
“別太自信!把媳婦小心看好,別哪天也給你戴個綠帽。”
等兩人話趕話較了勁,姚老美這才勸道:“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都消停認了吧。”黃四亮和聞老千藉此收口。見這兩人錯身而去,姚老美哼起了這幾天廣播喇叭裡經常播放的歌曲來:
長江滾滾向東方,葵花朵朵向太陽……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呼呼的西北風飄動著稀疏的雪花,紅原公社十字主街道旁十幾棵白楊樹光禿的枝丫瑟瑟發抖。大街兩旁停了數十掛大馬車,使往日寬敞的街道反倒顯得狹窄了,並且堵住了道南側的郵局、信用社、照相館、飯館的門口,也堵住了道北側供銷社、公社大院、酒廠、大車店的門口。各大隊的車老闆子們時而從大車店大門裡出出進進,時而三一夥兩一串地湊在馬車旁閒扯,人語馬嘶陣陣交織盪漾,如同趕集一樣。
鬼子漏跟在鮑福仁後面從公社大院出來踩著路面的一層殘雪往大車店走,故意找話說:“去杭州接知青,鮑部長你沒去呀?”鮑福仁說:“公社派一個副主任、一個民政助理一共四個人去接的,我在公社這邊接應。”
兩個人進了大車店,那是一長棟土坯房,屋裡有不少候等的大隊幹部和車老闆子,瀰漫的煙氣中傳來陣陣嘈雜的說話聲。鬼子漏東張西望地說:“這大車店我還真沒進來過,這房子挺長啊,這少說也有二十多米,這南北兩大鋪火炕能住不少人啊!”湊到中間的過道砌的一堵火牆邊,把手貼在磚牆上:“呵呵,火牆挺熱乎啊!”又嘟囔道,“天都黑了,這幫浙江孩子咋還沒到?可真急人哪!”鮑福仁摸摸火牆說:“他們下午一點多的時候才到的三江火車站,現在應該已經出了三姓縣城了。還有八十里呢,我估計再有兩三個鐘頭咋也能到,耐心等吧,著急也沒用。”
又等了一個半時辰,接知識青年的汽車終於到了,一時間場地上一下冒出眾多穿著軍大衣的青年男女。鮑福仁按分配名單查數,吵吵半天,終於把人分完。鬼子漏領著分到長青大隊的二十一名知識青年,到公社食堂吃了一頓接風的飯菜,那是混合面發糕和豬肉燉酸菜粉條。吃完飯,他帶幾個男知青去汽車上把所有知青的行李卸下來,倒騰到馬車上。
馬車從公社東頭一出來就加快了速度,在黑燈瞎火的夜裡沿著車軲轆道向前顛簸。鬼子漏坐在頭車上問身邊的小知青:“你叫什麼?”還沒等這個小知青說話,裡邊的一個男知青說:“他叫牛老屁啦。”車上一陣鬨笑,牛老屁嘻嘻笑道:“你莫亂講啊,講我大名好啦。我叫牛頌,歌頌的頌。他姓徐叫二山。”鬼子漏“哦”一聲:“二山這名字好記。”徐二山說:“二山也是外號,我叫徐出,出來的出。”鬼子漏問:“你們都是浙江哪的?”徐二山說:“來紅原公社大多數都是杭州市裡的、蕭山的和新安江的,多數大隊的知青都是一個地方的,分到你們長青大隊的知青這幾個地方的都有。”
說說笑笑,馬車行進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達長青村。下羅鍋橋時,由於顛簸厲害,一個坐在車後的男知青一時沒坐穩,突然被顛下了車,有人喊叫:“富久掉下去了,快停下!”曲三哨“吁吁”兩聲停下馬車,鬼子漏急忙跳下,不停地問:“摔疼沒有?”富久站起來,連連說:“沒事兒,沒事兒,幸好穿的厚實沒摔壞。”
馬車重新啟動時牛老屁問曲三哨:“師傅,車板子上咋有土渣呢。”曲三哨說:“那是凍的土糞,今天上午還往大地裡送糞呢,說要接你們,我現劃拉的車鋪板,可能沒劃拉乾淨,將就著坐吧。”鬼子漏解釋說:“這土糞就是土渣子,不髒。從今天起,你們就跟土垃坷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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