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肆 震 人民戰爭

肆肆，震，人民戰爭

東八區時間，20490728，2237，週三，龍騰共和國，魔都市，申東新區，滴水湖西岸，申港大道與紫荊花路交口附近

轟隆隆，由三百千克的冷凍空氣彈以八百米每秒的超音速引發的音爆，在冷凍空氣彈擊中維克多之後的一秒鐘陸續傳來，疊加在冷凍空氣彈、維克多以及地面的相互撞擊聲中，竟是震耳欲聾，伴隨而來的是逆時針的旋風。

就在剛剛，原本向北移動的臺風白鹿突然轉而向西，瞬間移動速度竟然達到每小時八十千米，三分鐘內，臺風的邊沿已深入魔都陸地達到三千米，已非常接近此地，魔都市突然實行全城宵禁。疾風突起，卻掩蓋不住由於冷凍空氣彈帶來的轟鳴，由臺風帶來的水汽，也給這份打擊帶來了強大的助力。

沿路建築的牆體與窗戶，終於無法遮蔽掉如此劇烈的聲音，有人想看看窗外到底發生了什麼，卻發現窗戶非但無法開啟，連調光玻璃也無法調成透明。更有人發現，家中的各種智慧電器，均處於一種異常的待機狀態，說是開機吧，偏偏說明書上介紹的功能幾乎不能使用，說是關機吧，卻是向外釋放著功率強大的電磁輻射。有人撥打售後電話，卻被告知這些家電處於統一維護狀態，使用者不必擔心。

街道上，煙塵滾滾。貝麗姬特不禁呆了一瞬，雖然身為人工智慧，作為妻子，也是家庭成員的聯絡中樞，駐留程式還是令其啟動了中微子探測功能，畢竟電磁波在穿過如此厚重的塵煙後，是得不到有效資訊的。但這種探測卻佔用了她太多的主腦資源，足足兩秒鐘的呆滯，對敵人的壓制轉瞬停止。邏輯的正確，並不能確保現實的合理。

相比起來，哈德遜卻沒有這種駐留程式，作為一介武痴，他並沒有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他只知道己方的戰力至少是暫時出現了大幅損失，那麼自己就必須加強輸出。劍舞狂花，直逼得宮緗貞步步退後。但由於貝麗姬特的呆滯，夏天羽此刻正巧騰出手來。

三步跨出，衣袖中的一物轉至右手，夏天羽抬手前探，手中之物轉瞬長至米餘，竟也是一柄長劍。長劍通體純黑，可吸收極寬波長範圍的電磁波，由一種類似石墨烯，名為玄冥的材料製造而成，具有接近金剛石的硬度，並且極耐高溫。劍尖所指，正是哈德遜手中長劍。哈德遜左手一劍正刺向宮緗貞，宮緗貞用冷凍空氣炮將它向右格擋，夏天羽一劍恰好從哈德遜左側垂直刺向劍身。哈德遜雖然有所感知卻是無可奈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電磁劍刃被冷凍空氣炮和玄冥劍的夾擊下齊根斷裂。夏天羽左手反手抓住斷劍，借著之前的力道左旋身體，左手的斷劍向著哈德遜的脖頸刺去。

可哈德遜畢竟是哈德遜，雙手一翻，一對峨嵋刺現於掌中。右手刺刺向冷凍空氣炮，藉助向後躍出，左手刺抵住了夏天羽的刺擊，短暫的被動巧妙化解。這對峨嵋刺，是哈德遜身體的一部分，確切地說，是他雙手的一部分，平時隱藏於自己的中指之中。它們同樣通體純黑，其製作材料被稱為厄瑞波斯，那是格雷斯神話中黑暗之神的名字，想必也是與玄冥相類似的材料製成。雖然解除了電磁脈沖的威脅，卻令哈德遜亮出了他最擅長的武器。

機會來臨，電磁脈沖的影響終於完全消失，韓甦躍出戰圈，手中多出一把鐳射武器。

足足五秒中的中微子探測，貝麗姬特終於看清了煙塵中的情景。一座直徑和高度足有兩米的冰山突出於地面，地面下是同樣規模的倒立冰山，維克多正被鎮壓其下。由於臨界溫度的存在，冷凍空氣的氣化是在極短時間內完成的，而所吸收的大量熱能，卻令由臺風白鹿帶來的相對濕度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絕對濕度超過百分之二的空氣中的水份凝結成了冰山，由於水分子的析出，以及氣溫的下降，導致氣壓急劇降低，這才產生了之前的逆時針旋風。至於那巨大的深坑，正是被冷凍空氣彈的沖擊所致。此刻維克多，剛剛能夠控制住自身，正全面釋放著自己的功率，試圖融化這座冰山，無奈所需吸收的熱能太過巨大，目前所起到效果僅僅是極其緩慢地升高著冰山的溫度。

悄無聲息，三道身影從不同方向迅速接近著貝麗姬特，這使她的另一個駐留程式發揮了作用，當這個駐留程式的優先順序逐漸提高到高於探測維克多的那個時，她才停止了呆滯，卻發現三名女子已出現在她的周圍。慌忙間，她向三人甩出大量撲克，卻被三人手中的長武器各自掃落，尤其是中間那人的巨錘舞動生風，幾乎每一張撲克都在它的影響下，折戟沉沙。

商素明長棍直刺她的左肩，角碧穗長鞭掃向她的右側腰間，植緋瑩手持長柄巨錘蓄勢待發。貝麗姬特自知長鞭無法躲過，只得上身一沉躲開先到的長棍。商素明怎能讓她得逞，手臂一沉，長棍下砸擊中貝麗姬特的左肩，與此同時，角碧穗的長鞭抽中了她的右側腰間，鞭梢借慣性向著左側的腰間捲去。從長棍向下砸擊的視覺反饋，貝麗姬特已經計算出了長棍的柔韌度，她馬上想到了那種東西叫什麼——白臘桿——一種可以彎折成半圓而不開裂的木棍。想到這裡，她左肩一抖，想借此彈開長棍，卻感到那力道有如波濤洶湧般層層疊疊不斷襲來，那正是商素明的手臂按照長棍那固有的約二赫茲的頻率不斷抖動傳來地沖擊，很顯然這長棍也絕非木質。另一方面，在角碧穗收回長鞭的扯動中，她感到自己的重心被明顯帶動著向右拉動，伴隨左肩向下的壓力，脊椎傳來強烈的向右彎曲的應力。植緋瑩的巨錘恰在這時掄下，她只得用左手掌心接住，並利用肘部的彎曲來洩掉力道，怎奈錘頭迎向她左手的一面突然凹陷一隅，完美地避開了她欲洩力的時機，而她的左肘已經彎曲，沖擊傳來，左肘再無伸直的機會，所有力道傳到左肩，完美地與商素明長棍下壓的力道疊加，她終於支援不住，雙膝偏向右側彎曲，跪倒於地。

被針對了，盡管貝麗姬特的總功率遠大於三人之和的二倍有餘，但此刻竟完全被壓制了。三人選擇了最不擅於近戰的她出手，而所用的武器，也起到了近戰動能武器的效果。貝麗姬特感到在剛才的一輪對抗中，自己的左肘關節、左肩關節、腰椎左側、雙膝左側的磨損度均超過了百分之一。以阿喀琉斯製作的骨骼雖然沒有被破壞，但關節並非由這一種材料製作，還是造成了不小的損傷。

……

東八區時間，20490728，2237，週三，龍騰共和國，魔都市，申東新區，滴水湖南岸，環湖南二路

盡管要消耗掉多洛莉絲大約九十千瓦的功率用於抵抗華玉衡與華搖光的聯手電磁壓制，但她卻還有三十千瓦的功率可用於反擊。一道強力的三奈米波射向華玉衡，其每個光子的能量均要超過四百電子伏特，如此能量足以燒毀任何電子晶片。在微觀世界，單個光子的能量如果不能達到變化所要求的值，無論光子數量再多，也無法使變化發生，但三奈米波嘛，就是可以使三奈米制程晶片的兩個相鄰平行電路間產生足夠的電位差，僅僅幾個這樣的光子，就可以燒毀一個閘電路了。

華玉衡身形一晃，向她施加的電磁威壓隨之減弱了幾分，多洛莉絲暗自“竊喜”，卻聽到另一邊的華搖光那帶著清冷語氣的聲音，“你是不是傻？”

多洛莉絲頓感疑惑，卻看見華玉衡身體再次站直，威壓再次傳來，他的聲音卻顯得高亢，“小妹妹，‘人形機器人不是機器人’這句用英語怎麼說呀？”

“為什麼你中了我的三奈米波沒事？”多絡莉絲這次終於用漢語普通話說話了。

“你是不是傻？”還是華搖光，不過那語調已彷彿憋笑一般。

“她理解不了的。”華玉衡略帶嘲諷地道︰“加把勁。幹掉她後，我們去幫天羽妹妹。”

此刻，多洛莉絲正窮極主腦的資源進行著兩個計算，其一是為什麼華玉衡沒事，其二是“人形機器人不是機器人。”用英語怎麼說。

【人形機器人，對應的英文單詞為‘android’；機器人，對應的英文單詞為‘robot’。對於漢語來說這種說法類似於“白馬非馬”，但對於英語，由於單詞便是語言的最小單元，表面上看沒有這種困擾，但如果深究它的含義的話，對於‘android’的解釋是‘a robot designed to ook and act ike&nan being.’與漢語的含義相同，即“被設計成看起來像人類，行為也像人類的機器人。”而且漢語與英語對於“人形機器人”都與“人形機器”‘huanoid&nachine’）有所區分，後者僅指看起來像人的機器。

“白馬非馬”，源自龍騰國戰國時期公孫龍的學說，是一種為了詭辯而詭辯的命題，簡單說來，就是︰若白馬為馬，黑馬亦為馬，則白馬為黑馬，此悖常理，故白馬非馬，且黑馬亦非馬。這在邏輯表面上無以反駁，實際上卻是混淆了“等於”與“包含於”的意思，當然漢語的“是”是有“等於”和“包含於”兩個意思的。

回到正題，“人形機器人不是機器人。”的英語為‘androids are not robot.’這是與‘android’的概念相違背的，所以多洛莉絲暫時無法理解這句。盡管如此，她也不會在此將資源耗盡。】

為什麼多洛莉絲會有如此反應，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當多洛莉絲對冉菁耘的飛行車進行電磁波攻擊，而冉菁耘和阿芙樂爾的彈射坐椅未受影響時，她便開始了疑惑。因為在她的資料庫中，是沒有透過海量資源建立基礎環境這種邏輯的。對應著目前的場景，那便是她認為透過少量裝置在當前環境下是無法令彈射坐椅免受電磁幹擾的影響的，畢竟西北合眾國也沒有這樣的裝置。那麼為什麼西北合眾國沒有類似的被動電磁幹擾裝置呢？是因為資本家非常討厭在無線網路上增加公共節點的，舉個例子︰當我擁有了一套專用無線網路應用的核心軟硬體時，所有要接入這套專用無線網路應用的終端都必須接入這個核心，這便要求終端的軟硬體功能必須足夠強大，而當接入的終端足夠多時，只需逐漸擴容核心即可，這對資本家來說是最經濟的，因為每一步的投入都是最少的，並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收回初始成本。但每個終端的成本卻是不可能太低的，並且平均成本不會因規模擴大而降低。而另一個解決方案是，如果未來就需要接入大量的終端，那麼就必須降低終端的成本，這需要增加大量的二級或三級匯聚節點，前期投入巨大，但平均成本卻會隨著規模的擴大顯著降低，這是對社會最有利的。在任何基建方面，西北合眾國選擇了前者，龍騰共和國選擇了後者。雖然西北合眾國也在應用區塊鏈，但那也只是在已有通用網路基礎設施的前提下，與被動電磁幹擾完全不在一個層次。再舉個例子︰二十年代，西北合眾國巨斧公司的無人駕駛汽車採用的是單車強大模式，而龍騰共和國則採用智慧路網模式，便可見一斑了。於是，對於自主學習型人工智慧，在不被允許接觸任何有關人民主義幽靈的思想的前提下，多洛莉絲永遠無法理解需要依靠全魔都市智慧家電產生被動電磁幹擾。而正是由於處於被動電磁幹擾中，她無法透過聯網模式獲取新的資訊，這個問題便始終無法得以解答。

接下來，組隊模式下，貝麗姬特透過量子通訊告訴她︰總之那兩名人類可以透過其它裝置來幹擾電磁輻射，並令她先將上面的問題掛起，這才令她暫時跳轉出來，並進行欲攻擊冉菁耘與阿芙樂爾的舉動，卻被華玉衡和華搖光打斷了。接下來便是與兩人的抗衡。在足以與兩人抗衡的狀態下，利用餘力反擊，當然是最正確的選擇，但是反擊無效，這也是她無法理解的。事實上，多洛莉絲分析得仍然沒錯，天時二十四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可能防禦三奈米波的沖擊，但華玉衡和華搖光的周身卻佩戴了數十個微型的被動式電磁波幹擾器。承受剛剛的攻擊，雖然令華玉衡的晶片受到些許影響，但也只是讓部分晶片損失了預期壽命，並沒有燒毀。於是，華玉衡很快便恢復了戰鬥力。多洛莉絲沒有發現的另一個條件，華玉衡和華搖光，用以壓制她的電磁脈沖，也並不是由他們兩個發出的，而是隨身攜帶的其它裝置完成。事實上，他們兩個的總功率加在一起，也只有一人所攜帶的電磁脈沖發射器功率的一半大。雖然貝麗姬特、賈斯汀、哈德遜他們也在使用外物，但那些外物沒有一個不是手動的。雖然她被動接受了人類可以利用裝置來幹擾電磁輻射，但為什麼機器也會？正如對於電子晶片製作，西方選擇了光刻機模式，而龍騰共和國選擇了光刻廠模式一樣，她始終無法理解機器還需利用其它機器，機器人也會利用其它機器。而此時，華搖光的那句“你是不是傻？”還有華玉衡的那句“人形機器人不是機器人。”更令她陷入了無法自拔的邏輯死迴圈。他們在說我不是人工智慧機器人嗎？我確實不理解他們是如何做到的？而這個問題，即使貝麗姬特也無法回答，她再也無法透過“傳音”，來對女兒進行救贖了。

……

東八區時間，20490728，2237，週三，龍騰共和國，魔都市，申東新區，滴水湖西岸，申港大道與茉莉路交口附近，五百米高空

烏雲密佈的天空一道閃電劈下，僅僅五秒便聽到滾滾雷聲。賈斯汀抗拒著臺風的影響，疾速向俞墨辰所在的建築飛去，閃電的輝光中，過百的小黑點彷彿一張大網般懸停在他的前方，感知全開，發現不僅前方，上、左、右、後，均是如此數量的無人機，僅有下方空出。“圍師必缺，這是要逼迫自己落地嗎？那樣的話，不但消除敵人遠端打擊的目標不能達成，自己最擅長的戰鬥技能也不能發揮。”想到這裡，他已身在無人機群之中。每架無人機的間距均不超過三十厘米，絕無不發生踫撞穿越的可能。雖然不是最擅長的方式，雖然能達到功率只是多洛莉絲的大約五分之一，他也試著用電磁波去攻擊其中的一架。於是他體會到和多洛莉絲相同的尷尬，那架無人機果然向下墜落，但其下方的其它無人機，均能妥善避讓，並且依次補位。僅僅一秒，那架無人機僅下降了約三米，便恢復了正常，並懸停在適當的位置。眼中帶著驚奇，表情透出無奈，這些無人機不但能在如此狂風中平穩懸停，更能保持如此整齊的陣型。

上方的一部分無人機射出多如牛毛般的鋼針，發射角度的計算是在考慮賈斯汀的飛行軌跡以及風力影響的，並且保證即使這些鋼針被賈斯汀躲過，也不會誤傷到其它無人機。如果沒有被動電磁幹擾的話，賈斯汀絕對可以探測到這些無人機用以發射這些鋼針的裝置，非常類似於氣釘槍。

無法躲避，這款他來龍騰共和國之後，才利用可以在龍騰共和國購買到的元件拼裝的飛行器，其靈活性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上千枚鋼釘射中飛行器，射中賈斯汀的頭頸、脊背，由於單個鋼釘的沖量太小，並沒有對飛行器及賈斯汀造成多少損傷，但卻足以抗衡他的升力，短短三秒鐘，他已經被下壓了五米，而更大的效果，便是讓賈斯汀看起來仿如刺蝟。

另一部分無人機丟擲了大量鈕扣狀的東西，它們彷彿被牽引了一般，紛紛向著賈斯汀飛去。牽引來自於之前的鋼釘，而踫觸到鋼釘的鈕扣，立刻融化般附著向飛行器和賈斯汀的表面。重量不斷累加，數秒後，這些東西的總重量便超過了二百千克，飛行器的入氣口被堵住，熄火，賈斯汀於是墜向地面。但他尚有餘力調整身形，以便在與地面的接觸過程中的傷害最小。就在這時，他發現他的主腦失去了一切的感知和對身體的控制。

他沒有多洛莉絲那麼強大的感知力，也就沒有發現，街道兩旁的所有調光玻璃均向他發射了一道電磁脈沖。

濕潤的空氣，乾淨的街道，賈斯汀靜靜地趴在地面上，剛剛的撞擊沒有帶起一絲煙塵。

正是這些魔都市的民用物聯網裝置，成就了全面壓制多洛莉絲和賈斯汀的局面。這就是高科技條件下的——人民戰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