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薄淺(下) (第3/4頁)
晏青衫應了聲“哦”後又轉身睡去。
那女子在他床前靜默,嘆了口氣後突然又幽幽發聲。
“他果然不捨得殺你。”那聲音道:“他果然是優柔寡斷不適合在亂世為君。”
四
晏青衫即時醒了,他望住眼前這名叫素心的女子,女子也回迎他,目光深邃莫測。
“你是誰?”晏青衫發問,蹙起眉尖為終於見到了黑暗裡的這雙眼。
素心垂首:“我叫素心,是誰公子自然明瞭。這番來是問公子一句話,很要緊的一句話。”
“問吧。”晏青衫起身,攤開手盯住窗外夜雨。
素心還是垂首:“主人想問公子一句。要齊宣那廝性命,有很多種法子,下絆子使陰功不勝列舉,可公子為什麼要用這種笨法子,造聖旨蓋禦印,未免是太過張揚。”
晏青衫還是盯住夜雨:“既是笨法子,自然是因為人笨想不出聰明招數。”
“笑話!”素心終於抬眼,在夜裡發出犀利光亮:“公子九歲時就名動朝野,聰慧老成無人能及,說是愚鈍,怕是誰也不信吧?”
夜雨這時緩了,敲打窗欞猶如細數故去歲月。
“那你說是為了什麼呢?”晏青衫回身,心內有些疼痛,為著太過光鮮的過去和太過汙鄙的現在。
素心複又垂首:“只怕是公子畏難不想活了,想借此機會名正言順做個了結,早忘記曾應承過我家主人些什麼。”
言語間森冷無情,除卻責怪還是責怪,沒半點體恤瞭解。
“笑話。”晏青衫仰首冷笑,左手緊握傷口處滲出血來:“我做什麼不想活,這裡錦衣玉食快活的緊,我只需床上雲雨一番就要風得風,還有什麼不順心的要做什麼了結,您還真正是會說笑。”
笑聲輕卻悽洌,是比痛還深的無望。
素心抬眼,神色不改端的是郎心似鐵。
“是嗎?”她低聲反問:“這麼說公子便是要我帶這句話給久候的主人嗎?如此素心告退。”
言畢就真的躬身後退,一如來時般悄無聲息。
晏青衫心間起了波瀾,那柔軟處觸動掩蓋了辛酸,叫他敗下陣來。
“等等。”他道,身子斜倚失卻氣力:“你轉告你主子,青衫自有分寸,讓他勿需擔心。還有讓他莫要過於急進,他脾氣焦躁,若肝火旺盛總是對身子無益。”
素心止步應了聲是,過片刻轉回身說了最後一句。
“公子。”她道,語聲緩慢一字一頓:“你記住我一句話。良心,是這世上最大而無當的東西。”
那言下別有深意,可不待晏青衫回應她已沒入黑暗,無聲無息仍做她黑暗中窺探的一雙眼。
晏青衫在床間久坐,看著窗外陰雲漸去星子滿天,漸漸的也盹著了,人靠在床角,因為清瘦而幾乎不能得見。
蕭騁從西門進來,起先看見風打床幔,煙色床紗裡一道淺淡的青影,走近時才發覺晏青衫已經盹著了,人斜斜靠著,黑發拂動臉頰,鎖骨間一粒胭脂色的痣。
蕭騁在床角落座,聽著他呼吸吞吐,那聲音悠長,每個尾梢裡都似藏有一聲嘆息。
許久後蕭騁起身,扶住他頸想將他放平,卻發現他已睜了眼,眼內濃濃倦意。
按照本意蕭騁應該轉身離去。
來時便對自己說,不過是瞧他一眼,不過是暗處打量他是否安好。
可這刻他一雙手卻象是不由自己,為撫平那嘆息緩緩攏成了一個懷抱,內裡是晏青衫微涼的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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