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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晚上，面對未知的核酸結果、未知的新冠後遺症和複雜的感情糾葛，三個人都難免消極焦慮，沒有人成功在這個夜晚安然入眠。

翌日是除夕，一個闔家團圓最具煙火氣的日子。

相比起數字意義上化整歸零的元旦，周茉從小就固執地認為除夕才是正式的跨年翻篇。元旦更像是為農歷跨年做準備，需要人們花費大半個月時間和過去一年道別，具體表現為：簽名寫日期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提筆寫錯年份，無奈地搖頭糾正，直至臨近除夕才能不假思索地提筆寫上新年的年份。

許是這天總能看見周女士忙忙碌碌的背影，許是這天總是習慣點燃仙女棒許願，許是這天會穿上嶄新的衣服的傳統...周茉潛意識裡總覺得除夕是一年裡最重要的一天。

這是周茉第一次沒能和周女士一起過除夕，雖然平時倆母女算不上特別親近，但當周茉真正一個人過節還會覺得不自在，於是她洗完澡之後和周女士通了十分鐘電話。

接起這通電話的時候周女士正在廚房忙碌，周茉順勢問周女士會不會給她送年夜飯，周女士卻揶揄道：“讓你男朋友做飯啊？你自己不會做飯，總不能還找一個不會做飯的男朋友吧！再說了，家裡的飯菜也是酒店訂的，我每次就象徵性地做一道菜，還是因為我自己想做。你讓我給你送飯，還不如讓我給你訂飯。”

“嘖，周女士一點兒也不關心我！我被困在家裡吃不好也睡不好，總疑心自己在發燒頭疼患t上新冠了，焦慮得很。”周茉早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卻還是有點兒難過，用玩笑的語氣說出真心話。

周女士語調依然平穩：“大過年的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焦慮是因為封閉空間而産生的情緒問題，病毒感染只能聽天由命，過分焦慮沒有意義。生活是你自己的，你總不能因為被封在家裡就不過年了，喪氣一整個春節吧？”

“打起精神來，找點事情轉移注意力。換上新衣服化個妝，和往年一樣漂漂亮亮地吃年夜飯。沒辦法出門就飯後看看春晚，或者看看電視劇。”

說到最後，周女士還是忍不住放柔語氣，把她當小孩哄，“肯定沒事的，你今年的壓歲錢還要回家拿呢！等解封了回家，媽媽親自給你做一桌子你愛吃的菜好不好？”

周茉作為一艘獨立的小船，總是隨心所欲地漂泊在海平面很少靠岸，而一旦靠岸，周女士這座安穩的港灣總是能夠完整地收納她那些無處安放的情緒。

周茉聽進去了周女士的話，拿床頭的小音箱播放喜氣洋洋的音樂歌單，找出之前買的紅色毛衣和黑色細閃亮片長裙換上，給自己化了個元氣滿滿的新年妝。

情緒低谷的時候，收拾房間和化妝打扮等舉動都屬於積極的心理暗示。

周茉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短暫忘卻那些焦躁的情緒，對著鏡子一筆一畫，認真勾勒。動手的過程對她而言更像是一點點修複那個破碎的自己，鏡子裡慢慢綻放的精緻妝容能夠讓她獲得特殊的成就感，被瑣碎的生活治癒，消褪那些消極的情緒。

周茉對氣味很敏感，往脖頸和手腕上撒上香水的時候，心情更是奇異的被那股經由體溫熨燙過的葡萄柚甜香治癒。

隨後她又翻出長吊墜項鏈和紅色貝雷帽給自己戴上，套上紅色的小腿襪，對著全身鏡臭美地擺拍了幾張照片發給裴知夏：[快誇我！]

那邊的裴知夏很快就直接給她回撥了個視訊通話，接起來的率先看到鳶鳶放大的奶呼呼的臉蛋，頰邊還沾著不羈的米飯粒：“茉茉姐姐新年好！恭喜發財！”

“新年好呀鳶鳶！”周茉忍不住露出笑容，“姐姐沒結婚，自己還在收紅包，你恭喜發財喊這麼大聲是拿不到紅包的哦！”

“好吧，沒關系，還是祝姐姐發大財！”

瞥見螢幕裡鳶鳶明顯失落還要強撐的表情，周茉笑容更深：“紅包就沒有啦，等姐姐過完年給你帶禮物好不好？”

“好！”聽到有禮物收，鳶鳶臉上的笑容又重新躍起。

“裴鳶你這個小財迷！”裴知夏輕點了一下鳶鳶的鼻子，隨後畫面晃動，切換成裴知夏的臉。

裴知夏則盯著螢幕上一閃而過的光芒，樂不可支：“哎喲，茉茉你這個眼影真是閃到我了，感覺很適合出門蹦迪！”

“滾，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明知道我被封著呢！”

裴知夏得逞地笑：“很漂亮，被封在家也要好好取悅自己！”她又切換後置攝像頭給周茉看桌子上簡簡單單的年夜飯，佛跳牆、鹽焗雞、白灼蝦和蒜蓉生菜。

菜有明顯被動過的痕跡，鏡頭邊緣的鳶鳶又開始扒拉碗裡的蝦仁，顯然兩母女已經吃上了好一會兒了。

“你這一大一小，哪裡吃得下這麼多菜啊！明天得吃剩菜了吧？”周茉的腦海中隱約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總覺得好像漏了什麼東西，卻又沒能抓住。

“慶祝我們倆自由的第一年啊，吃不完我也高興！”裴知夏長舒一口氣，“而且往年我在婆婆...王巖媽媽家過年，哪止做這幾個菜啊？在廚房裡從早累到晚，還要被人挑三揀四！”

“自己過年實在太爽啦！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幾點做飯幾點做飯！”

徹底罷工的裴知夏連孃家都不準備回，藉著疫情的藉口直接說要留深過年，放棄那座讓她感受不到一點兒溫暖的小城市了。

“那很好啊，從此以後你就是鈕祜祿·裴女士！”靈光乍現，周茉突然抓住了那根線頭，揪出被她遺忘的那件事，“天吶，我忘記了！我本來年夜飯要熬湯的，中午吃完飯還先泡了菌菇湯的材料！”

“...”隔著手機螢幕兩人大眼瞪小眼，裴知夏幸災樂禍，“大姐，我年夜飯都做好了，你還喝湯，喝水吧你！”

周茉一臉無語，不忘自我安慰：“家裡有兩個長工做飯，應該有人會幫我把湯熬了吧！”

“如果沒有怎麼辦？地主要在除夕夜發瘋嗎？”裴知夏作為好友早就知道周茉家陷入混亂的局面，樂得拱火。

“沒有就喝開水唄！”周茉拿著手機走出房間，用裴知夏剛剛的話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