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藍調5 (第4/4頁)
下一秒,裴子騫確認他的答案:“大概四年前。”
終於移動腳步,裴子騫朝前走來。馬廄的陽光斜漏在他的側顏,光線像蜂蜜流淌,深邃五官陰影溫柔。
他說:“大多數的馬在手術後都無法存活,截肢是下下策,不過藍調特殊。馬這種動物無法長時間躺臥,奔跑是他們的天性,藍調脾性很好,願意接受假肢,所以大多數的術後問題都沒有在它身上出現。”
停在卞皎身側,裴子騫牽起他的手,帶上前。
驕傲的黑馬微微低頭,卞皎顫動眼睫,終於在裴子騫的引導下輕輕撫摸了一下藍調的鬃毛。
“所以,某種程度上而言,”卞皎抬頭,就見裴子騫眼神幽藍,他沉聲說:
“這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奇跡。”
在馬場待了接近一個鐘頭,卞皎與裴子騫都沒有騎馬,只是牽著藍調慢慢走了一會兒。
馬場有很大一片私林,林蔭道鳥鳴參差響個不停,泥土的芬芳近乎馥郁,卞皎牽著韁繩,眼睛亮得像某一個繁星夜晚同裴子騫對視。但他們並沒有對視,他僅僅是意識到藍調似乎還記得自己,因此開心得不行。
裴子騫慢慢跟在他後方,二人之間算是隔了一匹身形龐大的馬。
忽然,卞皎將韁繩調轉了隻手,走到裴子騫這一邊。
裴子騫微微挑眉。
終於與他對視兩息,裴子騫確認這裡面確實是有星星,接著才聽到卞皎問:“所以,當時買下藍調的那個人是你?”
其實這不算問句,但裴子騫還是頷首回答:“是我。”
卞皎點了下頭,慢慢停下腳步。藍調也隨之轉過頭來,一雙烏黑的眼睛居然可以看出茫然,似乎不知道為什麼不再前行。
於是一人一馬的注意力都凝聚到卞皎身上。
“為什麼不告訴我,”卞皎看著裴子騫,很難說出他的聲音裡是什麼情緒,“……你做了這麼多,我卻什麼都不知道。”
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馬場的人承諾新買主一定會給到藍調最好的治療,卻不知道買下藍調的人是裴子騫;他只知道自己去海市找過裴子騫,卻不知道裴子騫也曾來首都找過自己。
他只知道他們分開五年,五年就是五個一年,五個三百六十五天。
一個人如若能夠活到八十歲,那麼他的人生就有十六個五年,這代表他與裴子騫分開了人生的十六分之一。
十六分之一依舊是一個抽象的數字,如若要具體,那也許就要細分到每一個月,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沒有裴子騫的每一秒他在想什麼,他在做什麼。這樣的每一個日子對卞皎而言都像幻象,沒有人願意回憶一場一場地細數痛苦的黑色夢境,因此直到如今,越與裴子騫相愛,越被裴子騫愛,卞皎才越驚覺五年原來是如此如此具象的一段時間,如此如此具象的一段距離。
直到過去的雲霧愈撥愈開,一千八百多個日夜與幾千公裡的飛行裡程顯露眼前,才知道原來在他從未知道的地方,一直有一個身影在打撈月亮。
即使可能徒勞無功,那個人也依然選擇為此大動幹戈。
卞皎又忍不住鼻酸。
“你做了這麼多,而我……”
他什麼都沒有做。
雖然他也有過嘗試,但與裴子騫相比,他真的相當於什麼都沒有做。
裴子騫從他手中取過韁繩,將他攬進懷中。深色風衣帶著淡淡的薄荷香氣,右手一下一下揉著他的頭發。
裴子騫說:“小皎,我們不用比較。”
愛不需要比較,無謂排名,沒有高低。我愛你,無關你是否愛我,無關你愛我有多深。
我愛你,僅僅是我愛你。
鳥鳴、樹葉沙響、藍調搖擺尾巴,愛在這自然之間增添一抹潮濕擁吻。眼淚掉落泥土地,有一個人暗暗發誓又慶幸——
從此,他與他只掉幸福的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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