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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卷 杜子春三入長安 (第1/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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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多情少宜求道,想少情多易入迷。總是七情難斷滅,愛河波浪更堪悲。

話說隋文帝開皇年間,長安城中有個子弟姓杜,雙名子春,渾家韋氏,家住

城南,世代在揚州做鹽商營運。真有萬萬貫家資,千千頃田地。那杜子春倚藉著

父祖資業,那曉得稼穡艱難。且又生性豪俠,要學那石太尉的奢華,孟嘗君的氣

概。宅後造起一座園亭,重價構取名花異卉,巧石奇峰,妝成景緻。曲房深院中,

置買歌兒舞女,豔妾妖姬,居於其內。每日開宴園中,廣召賓客。你想那揚州乃

是花錦地面,這些浮浪子弟,輕薄少年,卻又盡多。有了杜子春恁樣撒漫財主,

再有那個不來!雖無食客三千,也有幫閒幾百。相交了這般無藉,肯容你在家受

用不成?少不得引誘到外邊遊蕩。杜子春心性又是活的,有何不可?但見:輕車

怒馬,春陌遊行;走狗擎鷹,秋田較獵。青樓買笑,纏頭那惜千緡;博局呼盧,

一擲常輸十萬。畫船簫管,恣意逍遙;選勝探奇,任情散誕。風月場中都總管,

煙花寨內大主盟。

杜子春將銀子認做沒根的,如土塊一般揮霍。那韋氏又是掏得水出的女兒家,

也只曉得穿好吃好,不管閒帳。看看家中金銀搬完,屯鹽賣完,手中乾燥,央人

四處借債。揚州城中那個不曉得杜子春是個大財主,才說得聲,東也送至,西也

送至,又落得幾時脾胃。到得沒處借時,便去賣田園,貨屋宅。那些債主,見他

產業搖動,都來取索。那時江中蘆洲也去了,海邊鹽場也脫了,只有花園住宅,

不捨得與人,到把衣飾器皿變賣。他是用過大錢的,這些少銀兩,猶如吃碗泡茶,

頃刻就完了。你想杜子春自幼在金銀堆裡滾大起來,使滑的手,若一刻沒得銀用,

便過不去。難道用完了這項,卻就罷休不成?少不得又把花園、住宅出脫。大凡

東西多的時節,便覺用之不盡;若到少來,偏覺得易完。賣了房屋,身子還未搬

出,銀兩早又使得乾淨。那班朋友,見他財產已完,又向旺處去了,誰個再來趨

奉!就是奴僕,見家主弄到恁般地位,贖身的贖身,逃走的逃走,去得半個不留。

姬妾女婢,標緻的準了債去,粗蠢的賣來用度,也自各散去了。單單剩得夫妻二

人搬向幾間接腳屋裡居住,漸漸衣服凋敝,米糧欠缺。莫說平日受恩的不來看覷

他,就是杜子春自己也無顏見人,躲在家中。正是:

床頭黃金盡,壯士無顏色。

杜子春在揚州做了許多時豪傑,一朝狼狽,再無面目存坐得住,悄悄的歸去

長安祖居,投托親戚。元來杜陵韋、曲二姓,乃是長安巨族,宗支十分蕃盛。也

有為官作宦的,也有商賈經營的,排家都是至親至戚,因此子春起這念頭。也不

指望他資助,若肯借貸,便好度日。豈知親眷們都道,子春潑天家計,盡皆弄完,

是個敗子,借貸與他,斷無還日。為此只推著沒有,並無一個應承。便十二分至

戚,情不可卻,也有周濟些的。怎當得子春這個大手段,就是熱鍋頭上,灑著一

點水,濟得甚事!好幾日,飯不得飽吃,東奔西趁,沒個頭腦。偶然打向西門經

過,時值十二月天氣,大雪初晴,寒威凜烈,一陣西風,正從門圈子裡刮來,身

上又無綿衣,肚中又餓,颳起一身雞皮栗子,把不住的寒顫。嘆口氣道:“我杜

子春豈不枉然!平日攀這許多好親好眷,今日見我淪落,便不禮我,怎麼受我恩

的也做這般模樣?要結那親眷何用?要施那仁義何用?我杜子春也是一條好漢,

難道就沒再好的日子?”

正在那裡自言自語,偶有一老者從旁走過,見他嘆氣,便立住腳問道:“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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