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那年、那月、那些事（七）

燕子背對著門自顧自地吃著自己的飯，她不喜歡聊些有的沒的，特別是不喜歡和曾經欺負過自己的人聊天，雖然那個時候年齡小不懂事，但是對燕子的心理傷害實在太大，她不喜歡虛偽，也不屑與他們虛以委蛇。只有和知識青年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是無拘無束的，自由自在，不需要看著別人的臉色說話，說話的時候也不會心跳加快，小心翼翼，只有這個時候才能暴露出燕子該有的天性。

燕子吃完飯剛站起來眼睛裡就撞進一個標準的男神：“想什麼呢，小麻雀？今天不好意思啊，一個不留神把你的外號喊出來了，怎麼辦？”梁志剛從飯口打飯過來看似道歉，可眉眼之間都透著得意。

“哎呀，喊就喊了唄，又能怎麼樣？一個代號而已，我還能殺了你不成？其實你不喊不證明別人不知道，只是沒有人敢喊而已，以後就不敢說人家敢不敢了。”燕子無所謂地搖著頭，微微一笑回了一句。

“樑子，你太不講究了，咱們都說好的不要把外號叫出來的，咱們自己叫就叫了，幹嘛讓大家都知道呢？小妮子生氣了吧？”一個小個子男知識青年氣沖沖地懟梁志剛，知識青年中只有他喊燕子“妮子”，說完還看了燕子一眼。

他叫侯立鈞，和梁志剛是一個校友，一起下鄉又分到一個生產隊的，磚瓦廠建成以後又一起調過來的，可以說是一個車皮包過來的。他和梁志剛湊在一起那就是國寶級的開放式動物園。一米七不到的身高，長的就像還沒有完全進化好的猿類，眼睛鼻子嘴像聚餐似的湊到了一塊，把鼻子擠的就像《三毛流浪記》裡三毛，五官沒有一個長在該長的地方，不過他的面板很白，如果他面板黑一點的話可能不會顯得那麼醜。侯立鈞平時上躥下跳的沒有一會消停的時候，偶爾還會逮一隻小雞拿到磚窯上烤著吃，他會留一個雞腿或者雞翅給燕子。為這一年起碼被拘留個三五次，他也不在乎，臉皮厚的很呢。燕子喜歡看書說他像《水滸傳》裡的時遷，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鼓上騷”。知識青年都說燕子眼睛看人敏銳，一眼就看出來了，無論長相還是性格簡直和書裡描寫的時遷一模一樣，大家全票透過。不過侯立鈞從來不會因為自己這副尊榮而自卑，反而還很得意：

“醜怎麼了？再醜也是爹媽給的，醜怎麼了，醜也是特點，這也叫記號。我敢打賭，幾十年以後你們會忘記所有人也不會忘記我。”他的話還真是經典，這副尊榮怎麼會忘？事實真是這樣，後來知識青年都返城了，幾十年後大多數知識青年都忘記了，“鼓上騷”的樣子還是記憶猶新，即便是現在過去了五十年，他的樣貌和為人依然在燕子洞記憶中。

梁志剛在燕子對面坐下，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八個空罐頭瓶，又看了看燕子：

“你吃完了嗎？”

燕子點頭：“嗯。吃完了。”

梁志剛伸手搶過燕子的筷子：“把你筷子給我吧，這怎麼一雙筷子都沒有了。”燕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筷子已經在梁志剛手裡了。

“哎，不行。這是我用過的，還沒有洗呢。”燕子伸手就要搶過來：“我去給你洗一洗。”

“沒事。這有啥？”梁志剛伸出胳膊彎了起來，把筷子在肘關節處擼了兩下端起碗就開吃：“這有什麼？我們在生產隊種地的時候，渴了連水溝裡的水都喝過，你這筷子難道比水溝還埋汰？”梁志剛說完就低頭吃飯，燕子無語，她覺得知識青年真的好可憐，離開父母這麼遠，幹著這麼累的活，心裡一陣翻江倒海，頓生憐憫之心。

侯立鈞這個人長的不怎麼樣，但是他心底很好，對誰都一樣從來不會耍心機。有一次磚車間的一個同學受傷需要輸血，他是第一個站出來自願輸血的，儘管後來他因為血型不匹配沒有輸血，但是就他的這份精神就值得大家尊敬。所以燕子和他走的有點近呼就是因為這件事，燕子覺得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好人。他從來不裝好人，也不隱藏自己的劣性，當然侯立鈞不知道這些。

“鼓上騷，你又多嘴。叫都叫了，一個外號而已，我給你起的外號多適合你，你喜歡不？”燕子吊兒郎當的樣子看的同們學目瞪口呆，平時蔫吧的不愛說話，和知識青年怎麼這麼多話？甚至有人懷疑燕子是不是在和他們兩個談物件。這時候劉丹丹又一記眼刀掃過來，一種輕蔑地撇了一下嘴角。

大家看著侯立鈞不但沒有生氣還一臉的洋洋得意，都是雲裡霧裡的。這時候本來吃完飯的幾個人也沒有走，就像看熱鬧一樣觀陣，燕子已經敢和知識青年這樣說話了嗎？和他們熟悉到可以起外號了嗎？而他們和知識青年說話才剛剛開始，燕子是怎麼做到的？

“喜歡啊，你給我起的外號太適合我了，簡直一模一樣。再說，這可是名人呢，我可是實至名歸。呵呵。”侯立鈞非但沒有生氣還沾沾自喜，微笑著說。

“算你還有自知之明。長的醜也就算了，還老是出來嚇人。”“哄”最後沒走的十幾個人大笑。

“哎哎哎，沒有我陪襯你，你以為他們會喜歡你嗎？是我的醜才襯出你的帥，你們說對不對？”侯立鈞看向大家悠然自得把最後一口飯嚥下去，用手背擦了一下嘴：“我吃完了，走了。”然後瀟灑出來食堂。

劉丹丹看著燕子和梁志剛、侯立鈞聊得這麼開心真是又氣又嫉妒，手在桌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分明的骨節暴露了他的恨意，牙齒把筷子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她主要嫉妒燕子和梁志剛聊天，至於燕子和侯立鈞聊天她才不管，因為梁志剛是她的，她覺得梁志剛她勢在必得一定能拿下。

劉丹丹對梁志剛和燕子好很不滿，處處與燕子作對，燕子懶得理她。其實燕子心裡明白知識青年總是要回城裡的，她自知梁志剛只是欣賞自已的文化而已，雖然也不算什麼文化，但是就燕子這些同學而言，燕子是值得他們交往的。自己也只是欣賞他的才華，自己無論哪一點都配不上樑志剛，加上燕子對這些事還是個白痴。燕子對侯立鈞的認知只是覺得他很真實、講義氣、夠朋友，和他走的不即不離的，但感情上和梁志剛沒什麼兩樣。因為侯立鈞和其他知識青年不一樣，他不但長的帥，還特別穩重，所有還有一個人喜歡梁志剛，真是每天劉丹丹表現的你們明顯，因為她經常和燕子打聽梁志剛的事情。

最近連裡在傳燕子一隻腳踏兩隻船，雖然燕子沒有，但是一直知道是誰說的，她不想解釋也不闢謠。誰願意說就說，她無所謂，反正自己也沒什麼想法。因為燕子知道如果不是自己還有那麼點拿得出手的東西，誰會看得起自己，不要說梁志剛這個知識青年裡標杆，就算是侯立鈞都不會多看自己一眼，甚至被知識青年棄如敝履了吧。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眼緣，人與人之間的第一眼很重要，這就是心靈感應。所以燕子很有自知之明，她從來不奢求什麼，就算知識青年也一樣。你說話我笑臉相迎，你不說話我避而遠之，自尊自愛她還是懂的。

今天燕子就惹了麻煩，不小的麻煩，是得罪了連長跟前的紅人。事情呢說起來不算大，但是一直很明白那個人是故意的，燕子早就知道這些人嫉妒自己和知識青年關係好。因為知識青年在燕子同學的眼裡就是神一樣的存在，特別是那個年代的知識青年可是轟轟烈烈地來到這裡的，全場的男女老少夾道歡迎的，他們是響應祖國號召“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到農村去”，來這裡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知識青年，所以對他們的崇拜和尊敬是全民皆知的。所以燕子他們來到這裡和他們說話都覺得是很榮幸的一件事一樣，所以其他同學嫉妒燕子，也許這就是女生的天性吧。

早晨，剛剛吃過早飯，燕子來了一個朋友，是冰城的知識青年，燕子和她的的相識是在一次支援生產隊秋收的時候認識的，今天她是回家探親回來路過燕子這裡。那個年代沒用任何交通工具，無論路途多遠都是步行。她是清晨六點下的火車，一路步行走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到燕子這裡。要回到她自己的生產隊還需要再走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一夜的火車又累又餓就來到燕子這裡打個歇。可是燕子這裡已經過了飯時，燕子央求炊事員賣一份，炊事員叫李蓮蓮是燕子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可是李蓮蓮怎麼都不肯，燕子看著朋友一臉的疲憊，生氣地自己進去打了一份飯菜扔下錢票就走了。結果李蓮蓮把這件事告訴了連長，連長聽後不分青紅皂白就讓燕子在全廠大會上檢討，並且要有書面檢討書。燕子氣急了，她忽然想起自己上學時候就是因為懦弱總是被欺負，今天絕不檢討。晚六點上全廠開大會，連長點名批評了燕子，並且讓燕子上前面讀檢討書。燕子躲不過上前面做了檢討，連長又讓燕子把檢討書交給他。如此的羞辱，燕子最終忍無可忍撕碎了檢討書，狠狠地摔在了連長的臉上，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第一個跟著衝出去的就是侯立鈞：“猴子，你想幹什麼？”梁志剛站起來喊了一聲。“猴子”是知識青年給他起的外號，只限於知識青年，本地的小朋友還是統稱“猴哥”。連長也是知識青年，據說他爸爸在城裡說領導，家裡孩子多不得不下鄉一個，所以靠後門來到磚瓦廠的，因為這裡的工作比生產隊好。所以他經常以家庭地位自傲，所以知識青年也不是都喜歡他，討厭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梁志剛這一聲把主任嚇壞了，站起來還沒等他說話，就有第二個人衝了出去，是燕子十一班的男同學連武，後來聽二微說他想追求燕子，但是燕子身邊一直都有梁志剛和侯立鈞二位大神，所以他不敢接近燕子，一是怕二位大神，二是怕燕子拒絕，畢竟以他的條件無法和知識青年比，雖然侯立鈞長的醜，但是他是知識青年，家境肯定比他好，所以他放棄了追求。當然燕子什麼都不知道，她就像個白痴。

梁志剛是第三個站起來的，指著連長：“她最好沒事。”說著邁步出了宿舍。全屋的人都愣住了，頓時寂靜的落針可聞。燕子的副連長李鳳琴喊了一聲：

“女生跟我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