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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那年、那月、那些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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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是最後一科——政治,有時候燕子就是不明白,你說考個大學考政治有什麼意思呢?比如:你想考醫科,將來你給患者看個病和政治有什麼關係?你研究個導彈和政治有什麼關係呢?但是沒辦法呀,國家就是這麼規定的。政治呢,就是個死記硬背的東西,是不能臨場發揮的,所以你應變能力再強考政治也用不上。如果背的題壓到了考卷上的題你就算贏。

中午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兒,燕子又來到招待所找梁志剛和張少爵他們了。又給他們每人帶了一個煮雞蛋,這兩天燕子每天都給他們帶煮雞蛋。這雞蛋是燕子家自己養的溜躂雞,燕子早上一個,中午一個給他們帶。今天下午考完試,梁志剛、張少爵、辛澤就要回到磚廠了。連武和燕子各自回家,連武家在第四生產隊,所以複習的時候是和梁志剛他們一起復習的。考試這兩天也是住在招待所的,一個月後發榜,也就是一個月以後他們就會知道自己有沒有中榜。

燕子回到家躺在炕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這兩天因為考試她沒有好好睡覺,因為燕子心裡壓力太大,這個壓力來自於她自己。因為她太想離開這裡了,離開這裡考學是她唯一的出路,所以她把自己壓在了這條路上。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還美美的做了一個夢,她夢到自己的夢想實現了,她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師範學校,校園很大很整潔,她在校園裡轉了整整一天。笑著笑著笑出了聲,睜開眼卻看見家裡人已經擺上飯桌,準備吃飯了,他揉了揉眼睛,突然心裡一沉,好想大哭一場。他聽人家講過夢是反的,所以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榜上無名了。這一刻她的心死了,她覺得自己唯一能離開這裡的這條路行不通了。看來她這一生不過如此,命運並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裡,只能任其擺佈了。她穿上鞋子下了地,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下,然後頹喪地坐到餐桌邊和家人一起吃頓飯。餐桌上的飯菜很簡單,一個白菜片炒幹豆腐,另一盤是媽媽自己醃製的辣白菜。

這個夢讓燕子的心情太過低落,他把自己複習的書本收拾好。準備明天帶回磚廠上班的時候,再繼續複習。爸爸看著燕子無精打采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沒考好,昨天中午、晚上回來,爸爸媽媽都沒有問,就是怕她考得不好問了會影響心情,影響今天的考試,所以一直沒有問,今天都考完了,回來以後爸爸媽媽還是沒有問。現在看著燕子的樣子不能不問了:“這兩天,複習挺累的,明天就休一天吧。”爸爸輕聲說。

“沒事,也不累。這十來天就是複習功課,我明天早上回去上班。”燕子笑了笑。

“那你要實在想回去上班,那就回去吧。”媽媽覺得她心情不好,留在家裡可能會更難受。還不如上班和同學在一起呢,可能心情會好一些。殊不知她在磚廠一點也不快樂。

“看你好像對自己的考試不太滿意,不管考啥樣就休息一天唄。今年是恢復高考了,不恢復咱們不還是一樣的嗎?就當沒有恢復高考。”姐姐看著燕子的樣子,心疼地說。

“不用想那麼多,這麼多年,咱們不也都過來了嗎?就當咱沒參加考試就行了唄。”哥哥向來不會勸人,說話直來直去,今天也勸燕子不要想的太多。

哥哥姐姐也參加考試了,但是哥哥說他考的還可以,畢竟是老三屆。姐姐說自己也沒把握,反正就是來撞運氣的,運氣好就撞上了,運氣不好也就回去種地唄,又沒丟東西,沒啥了不起的。燕子心裡明白,他們都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一直心裡更明白,離開這裡肯定沒希望了。

最後燕子還是決定明天回去上班了。

翌日。

五點,燕子就起了床,東北的冬天黑的早亮的晚,五點鐘,外面還伸手不見五指呢。燕子起來的時候,媽媽已經在做飯了。燕子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媽媽已經把飯做好了,還沒有做菜。燕子家是平房,平房都是大鍋臺一口鍋,家家都是做好飯盛出來,再炒菜。燕子著急走沒有等媽媽炒菜,只是吃了豬油醬油拌飯。這是這裡最常見的家常飯,那個年代家家豆油不夠吃,大部分家庭把肉票都買了豬板油,回家烤成葷油,有時候豆油不夠,就用葷油代替,或者有時候來不及炒菜就像現在這樣用葷油拌飯。看起來好像沒什麼食慾,但是對於當年的孩子們來說這是最好吃的飯,就這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得到的,雖然很香很香。

因為磚瓦廠七點上班,燕子家到磚廠步行的話,夏天要走40分鐘左右,冬天要走一個小時左右。因為冬天穿的多走路就笨重,又是雪大路滑。走起來一步一滑很是吃力,這條路只有八里地不算遠,但是對於一個150身高的小女生來說這條路就顯得很漫長。所以燕子吃了口豬油拌飯,就出了門。

磚瓦廠在燕子家的西面,這個季節天亮的晚,黑漆漆的,清晨的寒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刺痛。燕子一個人走在路上,說實話,說不害怕那是吹的,西北風呼呼地颳著,路兩邊乾枯的鑽天楊被風吹的“咔咔”作響。燕子頂著西北風被吹的睜不開眼,腦門像裂開了一樣疼,走著走著,燕子忽然發現前方像有一隻“螢火蟲”在動。可是冬天絕對不會有“螢火蟲”的,那是什麼?燕子嚇得心怦怦地跳著。一邊走一邊按著自己的胸口想要壓住心跳,他想閉上眼睛不去看那個“螢火蟲”,可又按捺不住地想要看。他想知道那個“螢火蟲”和自己的距離是不是越來越近,燕子的腿在發抖。

“螢火蟲”一直在動,和燕子的距離真的越來越近,燕子張開嘴想要大聲喊,大風卻鑽進了她的嘴裡堵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按住自己的喉嚨不停的咳。“螢火蟲”越來越近了,燕子聽見了一個人走路的聲音,那是男人走路的聲音。因為那聲音是“喳、喳、喳”一下一下的,這就是男人走路的聲音,一步一步地走的很穩健。

東北的冬天白雪皚皚,心細一點就能夠根據腳步聲分辨出是男是女,更能夠判斷出是大人還是小孩,再仔細一點還能判斷出人的身高。因為冬天有雪,人們就會根據踏雪的聲音來識別。看著“螢火蟲”不停地靠近,燕子怕極了,站在那兒腿抖的不能動也不敢動。那個“螢火蟲”距離燕子還有三五米遠了,燕子快要窒息了。

這時,天空一顆流星劃過,天有那麼一瞬間的亮,那個人和燕子的距離太近,燕子看清楚了,是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但因為男人戴著帽子,天色又暗淡,看不清面孔,燕子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與那個男人擦肩而過。燕子看清了,那個男人是在吸菸,“螢火蟲”就是男人手上的煙,他一會放在嘴邊吸著,一會捻在兩指之間。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聽不見,“螢火蟲”還在一閃一閃,最後又亮了一下,“螢火蟲”就徹底沒有了,燕子知道,那個人的煙抽完了。

剛剛擦肩那一刻燕子覺得自己沒有呼吸了,燕子深深的撥出了一口氣,直接坐到了雪地上,她的額頭已經滲滿了冷汗。大約過了5分鐘左右,燕子才慢慢緩過神來繼續走。天也在漸漸放亮,朦朦朧朧的,偶爾也能看見一兩個人,有步行的,有騎腳踏車的,都是匆匆忙忙地擦肩而過。

6:50燕子終於到了單位,宿舍的人看到她回來都在問她的考試結果。燕子哼哼哈哈地敷衍一下就趴到自己行李上嗚嗚地大哭起來。

“菲兒,你怎麼了?”

“是啊,菲兒到底怎麼了?”

“燕子,你怎麼了?我剛才上廁所了,聽她們說你回來就哭了,是沒有考好嗎?沒考好就沒考好唄,你開始不是還不想報名的嗎?你就當自己沒有報名就好了。”二微從外面回來急急忙忙過來勸燕子。

燕子始終沒有說話,她要發洩一下,還要把這幾年窩在心裡的委屈一起發洩出來。這些年太壓抑了,壓抑的太久了,昨天考完試在家,他不敢在家哭,路上又遇到了那個“螢火蟲”,把他嚇得崩潰了,現在是真的忍不住了。同宿舍的人不知所以莫名其妙地過來問東問西,燕子沒有回答任何人,就是哭。大概是哭累了吧,也許是委屈都宣洩完了吧,等大家從食堂回來的時候,燕子已經不哭了,只是兩隻眼睛紅紅的。

上班的哨子響了,燕子和大家一起往窯地走去。燕子因為自己哭的兩隻眼睛像兔子,所以她不想和大家同步,自動的落後。這個世上總有一些人喜歡當八婆,比如有些人看不得別人好的,看到別人比自己過的好,他就嫉妒,看到別人不如自己,他就高興。今天有幾個曾經嫉妒燕子的同學看到燕子哭了,誤以為她是因為考試失利了而哭,燕子就成了他們的談資。上班路上幸災樂禍地開始八卦,本來走在前面的梁志剛和張少爵,也許聽到了他們的議論了吧,他們停了下來等著燕子。

“小不點,你怎麼了?聽說你哭了。是因為沒有考好嗎?”梁志剛向來叫燕子“小不點”。

“沒考好就沒考好唄,如果國家不給這次高考你不還是在這裡上班,你就當沒有這次高考唄。咋就那麼想不開呢?”張少爵看著燕子通紅的雙眼說。

“沒有啦,不要聽他們亂說。一群死八婆。”燕子生氣地罵道。

“沒有?沒有你哭什麼?看你的眼睛跟兔子似的。”張少爵打趣道。

問到這兒燕子又忍不住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個“螢火蟲”,害怕的心又“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眼淚又不聲不響地滑落,燕子用手悶子胡亂地抹了一把臉。

“你看看怎麼又哭了,哪句話說錯了嗎?玩笑也開不得了?”梁志剛揶揄地說。

“那個小麻雀,你平時嘰嘰喳喳地也沒見你這麼愛哭啊。今天是怎麼了?跟哥說說。”張少爵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打著哈哈。

“別問了,別問了,別問了行嗎?”燕子實在不想說,怕自己忍不住又要哭。

好嘛,哥幾個一臉懵,不知道哪句話又說錯了,其實燕子哭和他們沒有關係,只是燕子想起今天早上就害怕,就會忍不住要流淚。

時間過得好快,也許是因為沒有壓力了吧,下班時間到了,燕子好像心情好了一點。

中午燕子沒有去食堂吃飯,在宿舍吃了從家裡帶來的炸饅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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