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歷史 |

行動

加入書籤

行動

“□nd”

終於,我打出了我最愛也是最恨的三個字母。不,實際上我只敲了一個空格外加兩個字母,因為那個缺了鍵盤帽的“e”太紮手了,於是我放棄敲擊它了,反正一會兒我會用筆把那個“e”補上的。

然後,我啟動印表機,把今天和昨天新寫的章節列印出來。

“滋滋滋……”印表機發出單調而刺耳的聲音,然後吐出一張張帶著熱氣的紙張。但是很遺憾,每張列印出來的紙上同樣的位置上依然有三行文字模糊不清。

我很不想用腫脹的右手去重新描寫一遍那些文字,但還是勉強完成了。這麼做其實也是在練習我手指的靈活度,因為如果我不把手變得靈活一些,那就沒辦法完成接下來的計劃了。

描完那挺厚一沓列印紙以後,我放下了筆,盯著自己的作品看了一會兒。那感覺跟平時寫完一本書時的感覺一樣,一瞬間便有種奇怪的空虛感與失落感同時向我襲來——我每一次成功的創作,其實都是用這種荒謬感換來的,這本來就很荒謬。

問題一向如此,就如同某個登山者費勁巴拉的攀上一座高山的頂峰以後,卻豁然發現旁邊就是一條修得平平整整的從山腳通向山頂的公路,不僅能走人,還能通汽車!

可是,寫完一本書的感覺真好,痛快淋漓。而且創作的感覺也真好,我就喜歡這種無中生有!我很明白也很欣賞寫作這種憑空打造原本並不存在的角色、營造動作與氛圍、幻想的現在更深刻的瞭解了——我就是個玩筆杆子的傻逼。但是話說回來,我這個傻逼也只會這種玩意兒。我想,就算我從來沒寫出過傳世之作,但我至少還是熱愛寫作的,這就足夠了。

想到這裡,我摸著那一大沓還殘存著一點兒熱乎氣的列印紙,笑了。

接著,我將手從列印紙上移開,探向空谷幽蘭女士放在課桌上的那根紅塔山。她在煙旁邊還放了一個陶瓷的煙灰缸,上面印著兩個海爾的小孩兒。

煙灰缸裡放了一個火柴盒,可是裡面只有一根火柴——謹慎的空谷幽蘭女士只給了我一根火柴。不過我想這一根應該也夠了。

我聽見空谷幽蘭女士在屋外連廊上走遠的聲音。很好,這樣我就有充足的時間做準備,萬一空谷幽蘭女士在我準備好之前往回走,我也有足夠的時間做出防備。

“真正的遊戲現在才剛要開始呢,蘭兒!看我能不能幹成,咱們來瞧瞧——我到底成不成!”我小聲的嘀咕著。

接著我彎下腰,不顧腿上的疼痛,開始用手指將松動的踢角線扒拉開。

5分鐘後,我大聲的喊空谷幽蘭女士,然後便聽見她那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我原本為以為自己會很害怕、很緊張,但沒想到我此刻竟然能出奇的冷靜。

房間裡飄滿了打火機油的臭味兒,那些油穩穩的滴在了橫放在輪椅扶手上的那塊板子上。

“撼撼你真的寫完了嗎?”空谷幽蘭女士還沒走進客廳就大聲的喊了起來。

我看著放在膝上型電腦邊上、浸滿了打火機油的一大沓列印紙回答到:“是啊,我盡力了,蘭兒,我終於寫完了。”

“哇!太棒了!媽呀,我真不敢相信!經過這麼長的時間這本書終於寫完了!等會兒啊撼撼,我去廚房把黃酒拿來,老葛頭兒說黃酒要熱一下才更好喝,你等等哈,馬上就熱好。”

“好!我等你!”

我聽見了廚房門的響動聲,我也知道空谷幽蘭女士的每一步都會踩在什麼地方。不過,這將是我最後一次聽到這些聲音了。

可是突然間我心頭一凜,原本平靜的心竟然像雞蛋殼一樣被輕易的敲破了,而雞蛋殼裡面裝的全都是恐懼……以及其他一些東西,比如北戴河的沙灘以及動物園的獅虎山……

廚房裡傳來煤氣灶開啟又關上的聲音。我聽見空谷幽蘭女士那沉重的腳步再次踏上連廊。

她來了。

我沒有抽煙。那根紅塔山還躺在課桌上。其實我並不想抽煙,我真心想要的是火柴,那唯一的一根火柴。

“萬一火柴點不著呢?”我的僕人有點兒慌張的對我說。

不過我覺得到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來,已經為時過晚了。

於是我將手探向煙灰缸,拿起火柴盒,從中取出了那唯一的一根根火柴。

我聽見空谷幽蘭女士推開客廳的紗門了。

我劃動火柴。

果然,火柴沒點著。

“慢慢來!慢慢來就能點著了!”

我又劃了一遍,火柴依然沒著。

“慢慢來……慢慢來……”

我沿著火柴盒側面那張黑棕色的砂紙劃了第三遍,火柴終於冒出了一小團淡黃色的火焰。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