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送路 (第2/3頁)
秦櫻柳眉漸舒,眉頭稍展,手內稍一使力,攀著況行恭胳臂起得身來,展腳舒腰。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爾等先前託那祝家大郎所問,老拙不答不應不知不明。唯不過興致到了,濃磨香翰,深蘸紫毫,捻一捻字帖,掄一掄腕子,附庸風雅,毫不作數。”
言罷,其已是正色挺胸,蓮步生風,同況行恭一前一後,默默去了。
半餐飯功夫後。
五鹿渾臥房。
諸人瞧著眼目前那頭殼鋥亮頂上無毛的五鹿渾,俱是唬出一身冷汗。
“鹿…鹿哥哥?”聞人戰攛梭一般近近遠遠近近往復朝五鹿渾身前蹭了多回,心下一定,踮著腳半支了胳臂,輕往五鹿渾額頂摩個一摩。
“你莫不是要出家?”
一言方落,五鹿渾面上一黯,唇角一耷,徑自往後挪個兩步,兩掌一併,低眉一字一嘆,“萬緣皆不染,一念自澄清”。言罷,其心似是陡地磕在寺前那高高的門檻兒上,定睛開目,正見佛陀成道相,擠眼再瞧,這大雄寶殿上跪坐誦經的,不正是那同括和尚?
“火蛾趨明,轉為明燒;日下孤燈,必然失照。”
五鹿渾一時有些個發懵,不由自主衝腦內同括影像緩道一句“阿彌陀佛”,正自魔怔,偏聽得自家胞弟高聲喝了一嗓子,“哪個不開眼的賤奴才,竟敢揣歪捏怪,太歲腦袋上動干戈?”
五鹿渾應聲一顫,側頰閉目,強忍著沒讓自己眼睛露出白來。
“我說兄長,你倒是應上一聲啊!萬莫說你真要舍了這錦衣玉食,離了那佳人嬌娘,一缽千家飯,孤身萬里遊?”
“車塵馬足,蟻陣蜂衙,本也無甚可眷可戀的。”
胥留留這一句方落,更引得聞人戰搖眉嬌嚷,“胥姐姐,你可是已同這條泥鰍配作一雙了,哪兒好還沒鳳冠霞帔,春宵一刻,三年抱倆,兒孫滿堂,便要急急遁入空門做那勞什子的姑子嘛。”
容歡聞聲,面上好不羞怯,攤掌掩面,反口嘟囔一句,“只怕你跟那頭四蹄野鹿處得太久,淨習了些沒頭沒腦的,耍起貧嘴來倒見青出於藍了。”
“我說容大公子,眼下不是你在我金衛暗樁借酒澆愁以淚洗面、我殷勤看顧細語溫言的時候了,更不是你我稱兄道弟推杯換盞、引為莫逆照心照膽時候了?”五鹿老心下不悅,口唇一撅,抬聲便駁。
容歡一聽,心下實在有些個發虛,再念著那甚的洞房花燭,腳底已然發軟,緩將身子自胥留留一側挪了開去,唇角緊抿,莫敢搭言。
胥留留抬眼再將五鹿渾一通打量,腦內將宋樓前因後果七拼八湊,自知此一回又是五鹿渾一人鋪謀定計,這方將自己早早支使出去,便於其同宋樓奶奶作些個不能擺在明處的交易。思及此處,胥留留再不多言,反倒有些個惱恨自己方才多口多舌,不知不覺又想幫襯著五鹿渾尋個臺階下。
“鹿大哥?鹿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嘛。”聞人戰睬也不睬容歡,又再輕手輕腳近了五鹿渾的身,脖頸一歪,心下想的竟是在五鹿渾那光禿禿的腦袋上烙上幾個香疤瞧瞧。
“兄長,可是有人趁我不在,舉一樓之力專為欺負了你?”
“你這是哪裡話?”容歡眉頭一皺,抬手便指在五鹿老鼻子上。
“這可不是前兩日你拖著兩筒鼻涕,兜著兩潭眼水,說死說活乍悲乍怒時候了?”
“你……”容歡撓撓腮,撇撇嘴,目簾一蓋,著實尋不出句恰適的反唇回譏。心下嘆個一嘆,苦笑暗道:得,得,便當是本公子羅睺星入命早了些,隱忍兩日,事過轉吉便好。
五鹿渾聽著身前這幾張嘴七七八八東拉西扯,似被人將一口袋瞎家雀劈頭蓋面揚了一臉,眼前噼裡啪啦,耳內吱喳吱喳,全無止歇。
“莫再多猜了。”五鹿渾納口長氣,攤手往自家頭殼上一撫,啟唇帶笑,面上再顯出四個酒靨來。
“蜿虹風俗正厚,宋樓待客尤尊,你且莫多妄言,惹出我等嫌隙。”
五鹿老本非能忍事饒人的主兒,然見自家兄長這般說辭,其也不好多辯,索性自顧自往榻上一躺,賭氣扭臉,再不多言。
“只因在下急欲探得宣家弟兄行蹤,這方……為宋樓奶奶誤會,小懲大誡了一番……”
言及此處,胥留留鼻息不由一緩,目珠轉上兩轉,心下暗道:難怪方才堂上見你不得,亦難得有你五鹿大皇子撞頭磕腦的時候。只是這小懲千百種,宋樓奶奶怎就非得擇了削髮這一種?怕是你鹿大哥莫敢言明,過去這幾日,你究竟拔了哪家的樹,想要尋摸哪家的根?徑自思量著,胥留留眼風倒似釘死在五鹿渾頰上,雙眉眨也不眨,就把自己將信將疑的心思直勾勾冷颼颼全往五鹿渾面上招呼。
五鹿渾被胥留留盯瞧得甚不自在,虛虛作個若無其事情態妝在臉上,然則不過盞茶功夫,其已是潰如山崩,急惶惶側頰逃目,抿唇不發。
一旁容歡同聞人戰見狀,只做不知,一則悶頭不語,一則揚眉緩聲。
“我說泥鰍,方才堂上,宋樓奶奶給了你同胥姐姐各一張薄紙,到底那上面,寫了甚了不得的東西?”
胥留留聞聲闔目,只將自己那信箋掏索出來,不掩不藏放置桌上。
“丁…血…宓…寧?”
聞人戰將那紙頭正著反著倒著斜著瞧了一通,半晌瞧不出毫釐玄機。然其腦內靈光終是一現,先將那紙箋擱在鼻頭,嗅上一嗅,後則巧舌露出個頭來,未見耽擱,轉眼便要貼在紙上舔個一舔。
“莫動!”
容歡初一見狀,立時啟唇喝止,猿臂行在唇齒前,一把扯牢聞人戰後衣領,眨眉將那信箋奪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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