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身孕 (第3/3頁)
蕭長陵執劍的左手,開始微微顫抖,手上青筋抽搐,彷彿下一刻便會失控地拔劍出鞘,但他不能失控,起碼不能立即失控,只能默默地離去,默默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他想要發洩,想要咆哮,但是不能在這裡。
此刻,長風吹過空曠的紫菱軒,吹得蕭長陵身上的一襲白衣飄然如飛,也更顯出他的孤寒身姿。
一襲白衣落寞離去。
……
不知什麼時候,紫菱軒的庭院之中,開始飄起細雨,雨聲寂寂,令這片略顯空曠的庭院更顯深沉。
落英謝盡,綿密的細雨,在紫菱軒的外面不疾不徐地飄著,隔著一層白霧般的春雨,使得院落裡的梨花……顯得格外朦朧清麗。遼東少雨,但並不意味從不下雨,譬如,今夜的秋雨,便如上蒼的恩賜,降落於這人世間。
望著這陰沉的天空,蕭長陵拖著落寞的背影,孤獨地行走在庭院深處,他無塵的白衣之上,沾染上了些許晶瑩的雨露,就連臉頰,額頭,眼角,眉梢也都佈滿了隱隱可見的雨水,誰也分不清……這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這一刻的蕭長陵,落寞到了極點,黯然到了極點,眉間再無勃烈的殺氣,唯有殘存下來的恨意而已。
什麼靖北之王?
什麼當世人屠,一代梟雄?
蕭長陵鄙夷地想著,坐擁四十萬鐵騎,裂土封疆,畫地為王,又能如何?到頭來……還不是一世為臣,一生為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皇位擦肩而過,看著摯愛的女子,躺在別的男人的懷裡,孕育子嗣,而他也只能無可奈何看著這一切,卻又無能為力,或許,蕭長耀說得沒錯,自己就是一個懦夫。
不知道為什麼,蕭長陵忽然怔怔地發起呆來,憶起了曾經與她的美好,憶起了曾經與她你儂我儂的青春歲月。
在從前,在那永遠春光明媚、月色靜美的少年時,他們也曾站得很近很近,甚至能聽得見彼此的呼吸,可蕭長陵從未像今天這樣……想要迫切地擁有她,得到她,甚至想粗野地將她攬入懷中,因為……他從不喜歡強迫她。
有一種看不見的東西阻隔著正當青春年少的他們,在那時,謝婉心曾經毫不懷疑,自己一定會嫁作他的妻子,成為他明媒正娶的王妃,而蕭長陵也曾以為,自己會和從小一起青梅竹馬的婉兒共度一生。
有什麼使他們彼此錯過了呢?是什麼使他們這一生永不能抹去這咫尺間的距離?是父命麼?是天意麼?是聖旨麼?是皇權麼?還是那少年時的輕狂?在那時候,蕭長陵念念不忘的是自己的使命,婉兒也同樣有她的抱負。
蕭長陵不禁又踉蹌了一下,他無法判斷自己此刻的迷亂心情,貴為靖北之主,貴為北境統帥,大周秦王,又有何用?他的這一生,過得是如此荒涼,還沒有真正地愛過一次,便已經物是人非。
她辜負了自己,自己也辜負了她,當年,在鳳棲原的朝霞裡,他一向冷漠高峻的眼神,曾在注視她時,忽然間變得那樣迷醉……
那個剎那,永存在他的回憶中。
而眼前,卻只有婉兒是他唯一的期待:婉兒,歲月靜好,我想要的一切,你都給了我,我能給予的一切,我都已傾心傾力付出,這世上,沒有什麼愛,比綿延十年的相思更彌足珍貴。
你與我,早已不再是兩個人,你的靈魂中有我深種的堅忍與明識,我的心底,永銘你無言的依順與愛意,你怎麼可能隨意再遠離我,拋棄我,遮蔽我?
這世上我能放開一切,卻唯獨不能放開你。
不知不覺,蕭長陵走到了一株丹桂樹前,他凝眸望著此樹,宛若當年玉帶河邊的那一株花樹。
柔情褪去。
寒意驟起。
只見,蕭長陵的眼底,劃過一抹森寒的明光,那是隱藏在烏雲背後的閃電,亦是長劍劈斬而出的劍氣!他的面色寒肅,雙瞳空濛,如一個強抑著萬丈怒火的神祇,冷漠而平靜,凝然而孤絕。
“錚!”
劍若龍吟。
蕭長陵神色冷漠地抽出承影之劍,明亮的劍身,瞬間淌滿了溼漉漉的雨水,劍如雨勢,雨襯劍勢!
劍光閃爍,破空而至,猛然斬向了那株高聳的丹桂樹。鋒利的劍刃與堅韌的木質相交,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恍如天地間的交鋒。樹木彷彿受到了驚嚇,顫抖著枝葉,似乎在訴說著自己的痛楚。木屑頓時四濺,如同萬千雪花在陽光下翩翩起舞,落在地面上,點綴出一片雪白。
但聞“喀喇”一聲。
哄嚨!丹桂樹從中斷裂,轟然被斬為兩截!
……
雨夜之中,蕭長陵執劍凝立,巨大的雨簾,盡數覆蓋了他飄然的白衣;迷濛的雨霧,未曾消褪他滿目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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