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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披甲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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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三更,寧靜與沉寂,默默籠罩著這座偌大的盛京城,彷彿一切都是那麼杳無聲息,這一夜……似乎與以往任何一個夜晚都一樣:萬籟俱寂。

此刻,夜幕之中,掛著一輪清潤的秋月,銀輝灑遍盛京,四下皆是一片瀉金流銀的輝煌世界。

“噠噠噠……”

忽然,空曠的馳道上,響徹著清脆的馬蹄聲;沉睡中的盛京,驟而又響起一陣鏗鏘刺耳的鐘聲——這是象徵緊急軍情的期門金鐘。旋即,兩騎蹄下生風,爆發出陣陣嘶鳴,宛若兩道黑色的閃電,直奔秦王所在的青城宮而去。

今晚本是蕭長陵的新婚之夜……然而,一封來自晉陽的八百里加急,卻劃破了後半夜的寧寂,驚醒了睡夢中的蕭長陵;城門處,那一聲聲“邊關告急!”,“北境急報!”的高亢之聲,如滔滔江水,一直綿延到了青城宮前。

濃濃的夜色下,青城宮中,幕府大廳燈火通明,鴉雀無聲,彷彿連燭與香的默燃聲也能聽得見;只見,幕府的四周,密匝匝肅立著三百名盔甲鮮明,配備弓箭的中軍親兵——“狼嘯衛”。青城宮早已戒嚴,宮眷、侍女、侍衛、內侍、文書、雜役、兵丁各色人等,一律不得隨意走動。宮內崗哨密佈,三座宮門均設有重兵把守,一時槍矛林立,甲冑光寒。

此時此刻,青城宮上上下下,都非常清楚,北方大戰已迫在眼前,許是柔然蠻子的鐵蹄再度興兵南下,卻不知究竟是吉是兇。其實不僅僅是他們,便是此刻那些聚於幕府大廳共論軍務的將軍們,對於他們即將所要面臨的新一輪邊關血戰之吉凶成敗,尚是一無所知。

儘管如此,但他們這些人畢竟都是在戰場上帶兵廝殺的猛將,有些人甚至此生都是在刀叢劍棘的冒險中度過,以往哪怕是深陷絕境,哪怕是當年在沈兒峪的群山之中連綿大戰,山窮水盡,也從未退卻半步,因為他們始終堅信一點,靖北軍的戰旗,永遠都是飄揚在天下的中央,旗幟飄到哪兒,靖北軍的刀鋒,就殺向哪兒,只因他們是睥睨群雄的靖北大軍,更因為……他們的王上,是戰無不勝的靖北之王!

寬闊的幕府大廳,一炷粗如兒臂的大蜡燭,燃著明亮的燭火,撲撲閃爍,照耀得整個幕府宛如白晝。

大廳內,蕭長陵此時早已脫去了婚服,換上一身白衣,臂間佩戴著的那對銀色護腕,尤其引人注目,顯得風姿俊秀。窗外月光如漏,絲絲清輝照射在蕭長陵的臉上,一雙黑眸深冷而銳利,黑漆漆的烏瞳,長天如碧;他的雙手負於身後,兀自站立在一面覆蓋著紅布的牆壁之前,神色沉靜,冷凝如冰的面容上,浮漾著一層寒霜,教人不敢親近。

蕭長陵的身後,二十七名靖北軍的各級將校,肅然而立,個個眼神如刀,幾乎同時凝望向了那面寬大的牆壁。

紅色的絨布緩緩拉開,露出裡面那張闊大的地圖,地圖已經重新改制過了,大周帝國明黃色的疆土,正在不斷地向北延伸,而它的身下身後除了那些蠻夷胡地之外,中原,河朔,北地,關隴,甘涼,河西,巴蜀,江南,淮北,嶺表,還有剛剛打下的遼東……已經盡歸己身。

必須承認,大周疆域這幾年對外拓展的勢頭,確實非常迅猛,佔據北方草原與沙漠的柔然,雖然看上去依舊是個龐然大物,但在大周王朝這頭新崛起的雄獅面前,卻顯得有些臃腫不堪。柔然立國雖已百年,然其所統轄的領地卻僅限於漠南,漠北,以及陰山南麓一帶,周遭便是大大小小的遊牧部落,遠比不上當年西胡統治時期控弦百萬,雄霸北國的鼎盛。

蕭長陵冷冷地凝視著這幅地圖,似乎……大周廣袤的疆土,此刻已然盡收眼底。然而,他那雙深寒凜冽的目光,卻始終遊弋在與柔然接壤的北境三州,那裡駐紮著被他視若支柱的四十萬靖北雄師,於他而言,這是他親手打下的霸業,他的將士在那裡,他的子民在那裡,他的根基也在那裡,就是在那裡,他率領數十萬健兒,誓師出兵,一路恢弘南下,勢如破竹,終以風捲殘雲之勢,一舉搗碎了南楚精心構築的千里江防,平定長江以南;也是在那裡,他親率大軍,長驅疾進,深入塞北,成功將靖北大軍的鋒刃插入陰山以北,拓土千餘里;還是在那裡,他完成了以四萬鐵騎精銳,橫跨遼水,直取盛京的壯舉,徹底將孤懸已久的遼東諸郡納入大周版圖……

微弱的燭影,悄然掠過秦王英秀的劍眉,卻見……蕭長陵頭也未回,只有眉稜骨不動聲色地聳動了一下,輕描淡寫地寒聲說道。

“都說說吧。”

“啟稟大王,據探馬來報,自前日迄今,柔然王庭開始頻繁往邊境運兵,似有蠢動之意。”胡錕率先開口。

雖說蕭長陵平日在天子面前的諸多放浪形骸之舉……多是偽飾,但若秦王府內部開起軍務會議來,卻是半點兒也不含糊。畢竟,柔然大兵壓境,稍有不慎,那群北蠻子的鐵蹄,真有可能兵臨晉陽,剽掠王城。秦王府的軍務會議,時常悖逆常規,一般都是由北大營主將鎮北侯胡錕主持公議,眾將各抒己見,最後由蕭長陵拿定主意,而在這個過程中,身為靖北軍最高統帥,皇帝敕封“天柱上將”的秦王蕭長陵,往往是靜靜旁聽,極少搭言。

室內燈火如晝,蕭長陵斂眸,俊秀的容顏,永遠如霜雪般冷峻,看不出任何異樣,只是沉聲淡漠問道。

“何人領兵前來啊?!”

“回大王,據悉……應是擴廓親來。”胡錕應道。

當聽到“擴廓”這個名字時,蕭長陵先是沉默良久,一雙澄亮英目驟然生寒,眉宇間暗影愈深,原本平靜如水的眼神,也頃刻間變得鋒銳若刀,但很快便又沉寂了下來,繼而淡淡地“嗯”了一聲,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

“你確定是擴廓嗎。”

蕭長陵的聲音,頗為冷厲,亦頗為鎮定,僅憑這一句話……確實聽不出什麼異常,但若配上這位年青梟雄秀逸的神采,倒是別有一番乾坤,地圖前凝然屹立的他,一身白衣勝雪,雖目藏寒色,然整個人依然英俊挺拔,薄唇微微勾著,那雙深邃的眼眸,時不時泛起一絲涼意,轉瞬又化作透骨的寒氣。

“大王,據斥堠回報,北方邊境出現的柔然鐵騎,皆是擴廓帳下國阿輦的騎兵,為數均在數萬人左右。至於漠北其它部落……此番是否隨軍南下,目前尚不得而知,末將即刻去查。”胡錕按著腰前懸佩的“靖北刀”,面色凝重地回答說道。

白衣藩王漠然負手不語。

元英搖了搖頭。

“數萬人不行,到底是多少人?我看……要是不弄清楚這個問題,前方這個仗是沒法兒打下去了。”

“晉陽來報,明朔已派遊騎前往探查,現在……除了知道定襄周邊的蠻騎,約有三萬之眾,另外兩路的情況尚不清晰,所以,我們眼下只能等最近撒出去的斥堠回報。不過,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此番邊境被擾,均是在城郭之下示威即退,未曾攻城。也就是說,敵人此次的兵力,並不足以攻破城池,故此三路蠻賊,我估計每一路的兵力,應當都不超過三萬之數。若是這樣計算下來,這次柔然總共調動的軍馬人數,當在十萬以內。”胡錕探出手指,定定地停在毗鄰北方六鎮的定襄與馬邑之間。

“十萬?擴廓瘋了?!僅憑十萬蠻子就想吞下整個北境,他老子都沒有這麼大的胃口。”元英將軍鄙夷說道。

“我倒覺得這位柔然太師不似是個蠢人。”這次說話之人,正是身著玄色鐵甲的平北將軍桓欷,他輕輕握著腰間“靖北刀”的刀柄,挪步上前。

桓欷沉吟說道。

“大王,前幾日,三州經略使南宮天穆發來密函,照他得到的訊息,柔然鐵騎已於十天前便開始行動,如今……已有數萬胡騎自壺關以西南渡無定河,只不過,我們目前手裡所能掌握的訊息實在太少了,無法判斷這股騎兵是否就是第一批襲擾幷州的那夥敵寇;更加可疑的是,位於幷州西北的定襄和馬邑,先後遇襲,可是幷州方面卻遲遲沒有傳來訊息。這就怪了,擴廓主力究竟是從哪裡渡過的無定河。”

龍西風也開始皺眉說道。

“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是沿陰山西麓一路南下,在密雲附近渡過大河,然後向東直撲定襄?”

身為鐵浮屠中軍副將的龍西風,少年從軍,久經沙場,素以驍武憑陵,悍不畏死之名,勇冠靖北全軍,就連蕭長陵也曾讚歎“西風之勇,百騎莫擋”;然而,這並不能證明,這位能在沙場上衝鋒陷陣的猛將,同樣也是一位優秀的將才,比起他在百萬軍中帶兵衝陣的勇猛,龍西風在統領大軍方面的才能,反而被削弱了許多,譬如,蕭長陵亦曾說過,若讓龍西風領兵,只可令他領三千鐵騎,絕不可過萬;因此,這多年來,龍西風一直便是“鐵浮屠”的中軍副將,他的麾下,也確實只有三千鐵騎。

聽完龍西風的議論,胡錕擺了擺手,篤定說道。

“不可能。薛崇英剛從冀州回來,柔然若是從密雲渡河,屯駐冀北的東大營守軍,不會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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