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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年 (第6/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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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那滑稽的景象,忍不住笑出了聲,我姐姐也覺得好笑,然而笑完之後,她大叫一聲挽起衣袖撲上來,不顧形象地同我扭打在一起。

幾日後,我姐姐也依葫蘆畫瓢。她敷粉將痣遮去,走上大街小巷,在最熱鬧的集市裡敲鑼打鼓,四處有償借閱《春宮圖》與《金瓶梅》。

京中人人只道二小姐自失了第一美人的頭銜後,美人包袱驟減,路子真是越走越野。大年三十,我同她外出訪友,才得知了她做的好事。

四十七

當時我與我姐姐正在陸然家做客,衛長風同我說了此事,揶揄地朝我使眼色,大小姐李妙語則在我姐姐面前撒潑打滾,要她快寫結局。

窗半開著,屋內點著炭,我的面頰頃刻燒起來,不知是被燻的還是被氣的。幾朵剔透的雪花飄了進來,在窗欞上化作一灘極小的水窪。

空無一人的庭院銀裝素裹,積雪把枯枝墜折了,砸在雪地上,把捉雀的野貓驚走,花色的身影在雪地裡躍動,留下一串秀氣的貓爪印。

晴空是淺藍色的糖塊兒,金色冬陽無疑是團橙子味兒的夾心,這是我一生中罕見的美景,我悄悄貓腰出門,抓了團雪塞進我姐姐衣領裡。

她打了個冷戰,遞給我一個「來戰」的眼神,便同我跑出去丟雪球。李妙語不喜歡我,她斜眼看我說幼稚,但被我倆誤傷,也加入其中。

陸然來勸架,也被殃及,也沒臉沒皮地同我們鬧起來,衛長風譴責他同女人打雪仗真不害臊,被陸然一雪球正中俊臉,登時陷入一陣沉默。

衛長風高束著馬尾,脊背筆挺,祥雲織金的袖口收得極窄,使他整個人都透著少年特有的英氣與風流。他俯身抓雪:「我從不手下留情。」

他是個練武奇才,自幼功夫上乘,陸然跑不過他,被他揪著餵了一脖子雪,當即下帖子呼朋引伴,動員京中的少爺千金討伐魔王衛長風。

中秋時的那幫子狐朋狗友又齊聚一堂,未來的我們必定是入宮的入宮,出仕的出仕,繼承家業的繼承家業,趁著年少,自要盡興鬧一場。

四十八

長安大道家家飄香,已是該回府吃飯的時候。李妙語已急不可耐,要跑回家吃蒸魚糕。

大家淋一下午的雪,頭上是亂糟糟一片。衛長風被圍毆一下午,終於有挺直腰桿的機會,抓著從下人手裡搶來的雞毛撣子,挨個給大家撣雪,陸然說是公報私仇,他說是助人為樂。

我們一行人老實巴交地低頭任他宰割。等大家發間的雪都撣幹淨了,紛紛披上大氅離開。

陸然沖我們招手,大喊:「改日一同去踏青。」

我姐姐「嘖」了一聲,對他道:「改日再說。」

衛長風向我微微頷首:「江小姐,新年快樂。」

我也朝他點點頭:「衛公子,祝你新年快樂。」

李妙語還在沖我姐姐搖尾巴:「快寫結局嘛。」

我姐姐嚇她:「別催,再催就把人全都寫死。」

她果真不催了,只是捂著嘴,嘟噥著至於嗎。

大家各自別過,獨自轉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順路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我姐姐在我身側。

此時,一支出殯的隊伍,同我們擦身而過。為首的人捧著排位,是宮裡的嬪妃死了。

彌漫著喜氣的長安街道中,突兀地響起了悽厲的嗩吶聲,神婆跳著儺舞,跟在棺後。

她們穿著五彩斑斕的衣服,戴鐘馗面具,舉桃木劍,哀聲吟唱著歸去來兮歸去來兮。

雪簌簌落下,拖長的沙啞尾音同嗩吶與引魂鈴清脆的響聲攪和在一起,詭異的動聽。

哭喪的宮婢挎著籃,走一步便撒一把紙錢,慘白的紙飄飄搖搖落在雪地,一片濡濕。

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轍的悲傷,好像有人在強行扯下他們的嘴角,要他們哀號。

血色餘暉輾轉於棺木之上,棕黑油漆熠熠生輝,我不由得靠近我姐姐,握住她的手。

宮裡又死人了,而且是枉死,所以才會請神婆來跳驅邪的舞,要亡靈不來糾纏生者。

一個掉隊的小宮女身著白衫,急切地從我和我姐姐中間擠過去,讓我覺得十分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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