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年 (第8/8頁)
雪上留下一串淩亂的痕跡,我們齊齊勾著腿滾到了兩雙黑綢錦靴的面前。
我錯愕抬頭,看見當朝聖上顧岑似笑非笑的俊臉,還有吹鬍子瞪眼的爹。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自己背後的皮都繃緊了。相信我姐姐也是一樣。
我:……
她:……
五十一
我爹氣得想抬起手杖抽人,但礙於有外人在場,揚起笑臉送走了顧岑這尊金光閃閃的大佛,才得了機會對我和我姐姐大發雷霆。我與我姐姐蓬頭垢面、釵裙淩亂地跪伏在我爹面前。
「我同你們說了多少次!讓我省點心!瞧你們沒心沒肺的樣子!江淮北!江淮南!」
「你們在這兒錦衣玉食地過著小日子,知不知道西北戰亂,有多少人在流離失所!」
「過得這樣好還不知足,還慪氣,來討我的打嗎!」
他坐立難安,在廳中來回踱步,長嘆一聲,叫我姐姐回房拾掇拾掇,今夜不許出府。
他接著又命下人把我關進柴房,不得送飯,直到明晚才能放出。
我心中登時填滿不甘,將往日乖順的女兒形象拋於腦後:「憑什麼江淮北就不用關柴房!」
我爹鬍子一翹,差點沒暈過去,抬起手杖狠狠戳我的脊樑:
「你瞧瞧!你知不知道皇上為什麼來!你姐姐是要入宮的人!你想過傷了她的後果嗎!還有臉在這兒嚷嚷!你氣死你爹得了!淮北,你先回房去。」
我同我姐姐的神色,皆因這句話變了又變,我是既驚又怕,而我姐姐的面色唰地變得慘白,她背對著眾人,掛了彩的臉上,露出了極其痛苦的神色。
她是京城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還在宮宴上一鳴驚人,獲選自是意料之中的事,再說,她不入宮,入宮的便是我了,她害怕,我也怕,這不能怪我。
我心亂如麻,心道人都是自私的,饒你是我姐姐,那我自個兒的得失也得擺在你前頭。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倀鬼,害得後宮天天死那麼多人。
況且入宮也不全是壞事,恩,你瞧,那享不盡的富貴榮華,還有給相府爭光的機會都給了我姐姐,而我留下來,還要提防著不知何時會發瘋的娘。
下人將我領到柴房前,說二小姐得罪了,便將吱呀作響的門重重闔上。門縫緩緩閉合,照在我臉上的月光越來越窄,最終細如發絲,泯滅在暗處。
五十二
我自幼膽小,還很怕黑。
關柴房對過去的我來說無異於是一道僅次於挨鞭子的酷刑。
我爹還當我是曾經那個弱不禁風、一推就倒的二小姐,甚至懶得差人給柴房的窗子上鎖。
坐在黑漆漆的柴堆裡,我聽著牆外頭敲鑼打鼓、煙花陣陣、鞭炮炸響的喜聲,怔怔發愣。
元宵節處處是一片喜色,還有遊街的儀仗隊途經相府門前,守著我的兩個小廝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陣,終是按捺不住躁動的心,溜去後門看熱鬧了。我心裡靈光一閃:找著機會了。
我聽著他們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悄悄推開了房門,撒開腳丫子朝我姐姐的閨閣跑去,正瞧見我姐姐在燈下秀麗的剪影,她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估計正心煩,我還是晚點再去看看她。
在她房外是幹等著,翻回柴房也是幹等著,左右是要等著的,倒不如……我看向了圍牆。
倒不如出去走走,反正憋在這,心裡也是不痛快,日日不痛快,保不齊把我給憋出病來!
我在眼下點了痣之後,換了一身淡雅的裝扮,再提裙狂奔,鬼鬼祟祟地縮另一側的牆根。那些丫鬟婆子瞧見了我,只以為是我姐姐從房中出來了,露出了「大小姐又來翻牆」的瞭然神色,紛紛低頭去別的地方轉悠,只留我在此東張西望,三步並作兩步,利落地翻身上了牆。
我穩穩當當地騎在牆頭,忽然犯難,想起我姐姐教會我爬牆,可她那時候沒教我下來呀!
此時可謂是騎虎難下,我腹誹著我姐姐,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好不容易爬上了牆,好不容易能自個兒偷偷地去看花燈,怎能在此時犯了慫。況且我不再是京城第一美人了,去他的多才多藝知書達理,我……我!
我偏要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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