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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這段話無異於揭開彭南生的傷疤嘲諷,還要順便往上面撒鹽。
換做以前,他大機率會如對方所願被激怒,然後一言不發,黑著臉離席。
但現在坐在這裡的,是三年後的彭南生。
他不再引以為恥,可以很平靜地,很客觀地與旁人探討來龍去脈。
“項先生,既然你提起這個了,那我就和你實話實說吧。”彭南生的聲音非常淡定,只有尾音彷彿被砂紙磨礪過,“我和許直行離婚,從來不是什麼非黑即白的對錯。”
這些話,他想過永遠吞嚥回喉嚨裡,想過和許直行面對面捋清,想過某天藉著酒勁找個死寂的地方宣洩,唯獨沒打算讓旁人窺探。
不過,看在項謹琛如此執著的份上,說出來或許能少一份誤解。
倆人之間相隔一張桌子,近在咫尺,那是個連視線都無法迴避的距離。
彭南生容他冷靜半晌,隨即緩緩道:
“一段正常婚姻的破裂,不可能僅是單方面有錯。三年前,我與許直行彼此間出現極大的溝通問題。你只關注許直行為了工作對家庭不管不顧,但你不知道很大原因是我當時有精神障礙,不願意向人開口傾訴。”
“我不說,他又怎麼會知道哪裡出現了問題。我們吵架吵到最兇的時候,他曾硬掰開我的嘴巴,哭著求我說,崩潰至極地教我開口,可我就是神經質到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彭南生笑著,不過那似乎是個自嘲的表情,這些簡單的道理要是早幾年意識到就好了。
他告訴項謹琛:“如果你僅憑這個就對他判刑,那我的罪名與他不相上下,我也不得好死。”
項謹琛如夢初醒,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垂眸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系。”彭南生大方接受。
既然已經撕裂了一個口,那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揣著明白裝糊塗,幹脆一棍棒直接擊碎所有的斯文體面好了。
他清楚知道項謹琛最想問的是什麼:“你和謝道瑩本質上是一樣的,都看不起許直行,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在我這裡你輸給許直行。”
彷彿萬鈞雷霆兜頭劈下,“輸”這個字太難聽了,項謹琛腦中轟然,比起被讀心的難堪,一種狂亂炙熱,嫉妒憤怒的情緒暴漲,他覆在桌面上的手掌徒然攥緊,道道青筋凸起蟄伏,模樣不亞於許直行要發瘋前的預兆。
但他硬生生忍住了,語氣冰寒又極致諷刺:“他的平庸具有不可抗拒的階級侷限性,被看不起,不是理所應當的麼?”
“不要再說階級了!”彭南生厲聲喝道。
這也是他對除了謝道瑩以外的人,第一次翻臉。
不是故意要爭對誰,他只是愈發對這些根生蒂固的糜爛思想感到惡心。
彭南生的態度比項謹琛還要強硬,聲音更嚴肅,化作一根棘刺,直插項謹琛的肺腑:
“這個世界上本沒有階級,不過是一群自視甚高的人,為了滿足自己那可憐的虛榮心,而建築起來的加冕臺階罷了。”
“你到底是站在哪個高度上評價許直行啊?”他原封不動地把嘲諷還給項謹琛。
“你只看見他對家庭不聞不問,那你知不知道他一份工資養三口人,為了升職加薪,為了能讓我和許願過上更好的生活,不惜應酬時拋掉一個apha的尊嚴,被人灌白酒灌到胃出血,都心甘情願承受著,賠笑著,最後被120送進醫院搶救,還要騙我說是去出差?!”
“你只看見他間接性讓我丟掉了工作,那你知不知道當初離婚,他完全可以報複性不簽字,用小孩捆住我,給我洗腦,把我永遠囚在家庭裡,讓我永無止境地墮落下去!或者他大可以去法院起訴我,讓我走的時候把許願也一併帶走,強加給我所有壓力,讓我不能一身輕松地到英國念書?”
彭南生閉上眼睛,少頃才睜開。他在極力剋制著,但蒼白的唇角暴露了他最真實的心境,他渾身顫慄,眼底滿是紅血絲。
項謹琛不知道,這些其實才是最折磨他的傷疤,每當午夜夢回,他都心痛得巴不得立刻死去。
“你只看見他是經濟實力差的社畜,可能混一輩子都達不到你的高度。那你知不知道,六年前畢業,對於一個沒有家庭沒有背景,剛出社會工作不到一年的年輕人來說,安家買房是一件多困難的事?”
“但他憑借他的工資,他去銀行貸款,他淩晨坐在出租屋的客廳裡,挨個低聲下氣地打電話找朋友幫忙,他就是沒讓我掏一分錢!從裡到外,從首付到裝修到分期還款,他沒有讓我花過一分錢!他現在住的那個房子,寫的是我的名字,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
彭南生每說一段,就要停下來緩很久。痛苦與憤怒不平的情緒將他潮湧,他甚至會帶上嘶啞的哭腔。
但他還沒講完,他看見項謹琛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還夠不爽快,他要對方羞愧、懊悔,直到抬不起頭。
“你只看見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無父無母,和我之間有不可跨越的階級。那你知不知道,他從讀初中起,就是邊打工邊上學?洗車,刷盤子,拉貨,工地搬磚,當保安,做家教,從初中到現在,他的每一分錢,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掙來的,在我們做什麼都伸手向家裡要的年紀,他只靠自己,他只有自己!你告訴我他到底哪裡丟人了?他差在哪裡?!”
“他只不過沒有背景而已,可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不都是許直行這種普通人嗎?你們因為他沒有含著金鑰匙出生,因為他不是富二代,就理直氣壯瞧不起他,自以為高他一等,不覺得很可笑嗎?”
“項謹琛我問你,如果你沒投了個好胎,不是在項家長大,沒有父母的支援,你敢保證你現在還是萬人敬仰的項董事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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