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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沉寂

北方秋季的海總是帶著蕭條與憂鬱，海風中席捲著清冷，赤腳踩在沙粒上已經泛著微微的涼意。

太過於四季分明，讓夏日的熾熱喧囂變得短暫。

好像所有的生命力都在夏日綻放，一到九月，一切都變得沉靜了下來，大地在慢慢冷卻，漫長的冬季，將要來臨。

蘇都娜開學後，他們在烏拉特又待了兩天，昨天剛離開烏拉特來到阿那亞，離別時達雅爾眷戀不捨的眼神一直烙印在宋嶽安眼前，不比之前的哭泣，這一次達雅爾只是目光深沉的盯著宋嶽安盯了很久。

久到，像是要把宋嶽安鐫刻進骨子裡，永遠銘記。

人啊，總是很奇怪，真的觸碰到死亡邊際時就會變得沉寂。

這一眼，也許是最後一眼。

沉默的告別，比任何言語都深刻，無法逃脫的命運就像海上的浪花，看似洶湧，實則卻轉瞬即逝。

看海的時候，真的是在看海嗎？

或許是看到那抹橙色融入無盡藍色後的釋懷吧。

與岱青十指緊握的坐在沙灘上，宋嶽安望向了夜幕將至的天空輕聲問道：“岱青，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怎麼辦？”

岱青沒有回答，用右手捧起了一捧沙粒，張開手待沙粒全都從手心裡滑落後才失落的說：“別說這種話，你會好起來的，我們還有很多地方都沒去，還有很多事情都沒做。”

“我只是說如果，你知道的，我會擔心你。”宋嶽安笑了笑，側過了頭看向岱青。

岱青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就像你希望的那樣，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將來遇到一個女孩兒，然後結婚生子，把你忘掉。”岱青自嘲的笑了笑：“也或許是遇到一個男孩兒，愛上他，不為你傷心難過，這樣你會放心嗎？”

宋嶽安知道岱青在說氣話，三天前岱青在烏拉特見到他咳出了血絲，知曉了他瞞著的病情後，什麼也沒說，去草原上坐著抽了一整包煙。

岱青猩紅的雙眼，夾著煙發抖的手，那樣撕扯的痛苦不比他少。

但岱青冷靜完進了蒙古包裡只哽咽的說了：“天氣幹燥而已，別多想，我們去完阿那亞再回醫院檢查做化療。”

“不是想去看海嗎，我帶你去。”

那天的岱青沒有哭，他也沒有哭，之前太多次的告別，讓他們意識到，這次真的該告別了。

所以人才真的很奇怪，真到了死亡邊際，反而變得麻木了，眼淚像流幹了一樣。

宋嶽安沒有回答岱青的氣話，岱青的氣話是他的希冀，不得已的希冀。

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希望有一個人能陪著岱青。

人都是自私的，他不想將岱青推出去，但更希望岱青能再次幸福。

“我想下去游泳。”岱青見宋嶽安良久沒有說話，內心的苦澀讓岱青想要一頭紮進海裡。

在海裡，他可以肆意痛哭，不用再揹著宋嶽安睡著後無聲淚流。

宋嶽安知道岱青游泳不錯，但還是生出了擔心：“只在淺海遊一會好不好？不要去深海。”

“好。”岱青松開了宋嶽安的手，站起身脫了上衣快步走進了海裡。

海水的包裹讓眼淚的掉落理所當然了些。

岱青站在沒過胸膛的海裡，背對著宋嶽安沒有遊動，只是直直的站著任憑浪花拍打在身上。

海水和眼淚一樣鹹濕。

為什麼呢？明明一切都好起來了不是嗎？

為什麼上天讓宋嶽安一直在跟他道別呢。

“岱青。”宋嶽安輕聲呢喃著，岱青用手背抹臉的動作讓宋嶽安知道岱青在哭，但宋嶽安沒有走上前，只是靜靜的望著。

任由海風將他的思緒吹散。

海天相接的地方，最後一抹橙色的晚霞也漸漸被深藍吞噬，宋嶽安低下了頭，張著嘴不停的大喘氣，經常喘不上氣，胸腔的難受讓宋嶽安知道，他大機率是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