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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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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蒼山,青山碧水,地遠天高。

八月十六這天,曦光未露之時離淵就已站在寒潭水棧上。天上星子尚未隱去,遍山清涼的秋光。離淵身後不遠處擺著一局殘棋,是某日與微生弦閑來對弈,未到終局。

他和微生弦下過不少棋,有輸有贏,微生弦說他棋風舉重若輕,步步為營,他亦深知微生弦喜歡伏線千裡,百密無疏。

離淵捧著一方劍匣,將它放在棋局邊,開啟,是懷袖劍。前年八月十五的夜晚,他帶著懷袖劍來到幻雲崖,那時候,懷袖劍發出長久的、悽哀的鳴響,今天,它卻只是安靜地待在匣中,彷彿在注視著這世間的一切。

手中一片琉璃蓮瓣,離淵把它輕輕握在手中,靜靜遙望向東方天際。

那裡是蒼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他曾經邀葉灼來到那座峰上,帶他飛去北冥之海,看背負青天的海鯤,看界域盡頭的月出。今天,那個人又站在那裡。

穿著自己為他選好的衣袍,不繁麗,可是很好看,更利落,像心頭一滴血,劍上一抹紅。美人如名劍,皆不需要過多裝飾。他的劍就是他此生最濃烈的記號。

這一天,離淵沒有在他身邊。

可是他又從來在他身邊。無我劍安靜封在娑羅聖木的漆黑長鞘裡,就在那人手中。

鑄劍師境界有多高?離淵不知道,可是再高的境界也是人,怎麼就能夠鍛打真龍心鱗。那麼,就是它自己也願意了。

分出輸贏的從來只有一劍,難道從那時候就已經註定。

像是感受到某種注視,葉灼拿起劍,手指緩緩摩挲過劍鞘。

本命劍在鞘中發出隱隱的鳴動,像在回應。

莫名地,葉灼想起離淵。

到了這個時候本應什麼都不再想,他的心境原本也是如此空淨澄明。但是身為劍修,想起本命劍,似乎並不需要糾正或打斷。

這柄劍已經陪了他十一年,快要十二年了。很多時候都只有它在葉灼身邊。

它是一柄沉靜的劍,不像相奚劍,那種幾乎可見的寒涼會透過劍刃酷烈地散發出來,也不像懷袖劍,世間所有的色澤都在劍身溫柔地舒捲。

這柄逆鱗鍛成的長劍就像一片從來不言的淵海,地裂山摧,烈火焚身,一切劇烈的變動都會在絕頂的爆發後隱入萬古以來的海中,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它一直在葉灼手中,但更多時候。那片海好像就在葉灼身後。

也許最開始,他只是想要世上最好的一把劍。

也許人生初見,睜開眼,在海天一色間驀然對上一雙灼亮的金色龍瞳,一種彷彿等他已久的、欣悅的神情,一個如此優美,如此強大的墨色的生靈——

也許他很喜歡。

手指最後一次拂過劍上銘文,葉灼平靜地望向東方天際。等著日升之時,第一線遙遠的天光。

鴻蒙派的駐地裡,沈心閣從沈靜真背後冒出來:“師父,你不畫殺字元了?”

“不畫了。這是平安符,消災解厄,遇難呈祥。”

“畫給誰?”“畫給天下人。”

“教教我,我也來畫一個。”

冶劍廬裡有客來訪,鑄劍師的小徒弟打著哈欠出來迎客。目光最後停留在來客腰間剔透澄明的太玄劍上:“原來是你啊,劍真好,我可以摸摸嗎?”

雍京郊外,百官在側,萬民聚首。那宏偉的高臺已經築起來了。雍氏以玄鳥為圖騰,自古來都保留著某些神靈巫祝的傳統。

天下大寒方才消解,短短苦夏過後,下一個冬天又即將到來。帝王罪己,就選在今日,大禮祭天。

其實雍帝功業世人盡知,身為帝王又有何罪?只是人力有窮,只是天命有盡。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上清前山,同樣仙客雲來,熱鬧非凡。來自上清各宗的十二人仙護衛著中央天壇,交好門派盡數前來,為首的都是執掌一宗、德高望重,離飛升只有一步之遙的仙道宿老。

登仙大典十年一次,乃是一切修仙人畢生所願。故而,身為連線著登仙路的第一大派,上清山依然還能維持它的體面。只是劍宗依然閉宗不出,算是白璧微瑕,需要稍作遮掩。

天際,第一縷雲霞煥然湧現。

登仙大典的莊嚴樂聲響起的那一刻,萬裡之外的葉灼平靜抬眼,看著天幕正中即將鋪天蓋地亮起,好讓整個人間界都能看到的五色仙霞。那是天與人交際的徵兆,任何人間法寶、任何地上人仙都無法營造的異景。

有如此奇觀偉力,讓凡人敬畏仙人,讓下界拱衛上界。葉灼看著那些絢爛的雲霞湧現,像有宏偉的天門漸次開啟,通天的道路會像天上人放下的繩梯一樣緩緩垂下,層層展開,地面上的人沿著它攀登向上,終於從這片靈氣枯竭、道統斷絕的人間,被接引到輝煌的仙界。

葉灼手指握住劍柄。

有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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