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4/8頁)
——劍道的巔峰是什麼?
要到最高處,應該走的是哪一條路?
他用了很多年,拂去一切塵埃,去領悟那完全純粹的劍道。而葉灼將劍完全變成了他自己。走上這樣的一條道路,還是劍修麼?
漆黑的長劍劈開時空的空白,斬斷了一切規則與障礙,銳利到近乎漂亮的一劍向雲相奚當頭斬下。哦。這麼好的劍,怎麼不是劍修呢?
雲相奚是懂得劍的人。
他能看出那劍中執念如烈火,能看出那劍中極盡空明與寂靜,他也能看出那劍鋒已千錘百鍛。這是已經完成了的劍。一切都在其中。
劍裡有靈葉,有他,有幻劍山莊,有所有人,所有事,學過和看過的所有道。
——還有另一把劍。
一定還有另一把劍,雲相奚越來越可以篤定這件事。他的劍完全來於自己,可是葉灼的劍不是。
他還沒有看清鏡中人,鏡中人先有了自己的靈臺鏡。有了劍中敵,有了劍上友。這是脫胎換骨,徹底完成了的劍。
二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相濯到底經歷了什麼。
彷彿看出了雲相奚劍中的追問,可是葉灼沒有作答。
所有的東西——喜怒哀恨愛惡欲,生與死,聚與散,都在他心中化作無形,然後他揮出自己的劍。
蓮花生於水。而蓮花不著水。
——雲相奚有沒有意識到,從某一個片刻起,他被他的劍壓入了下風?
葉灼的心中只是一片空靈。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完全的劍,一種所謂的“劍道”。他是個劍修,應當修劍道,可他向劍道拔了劍。
就像他是人,他生於天道間。然後,人對道拔了劍。
雲相奚曾經看著幻劍山莊所有生命在他眼前依次凋零。就像萬古以來,天道也靜靜看著生靈在其中輪回。
天道無善無惡,只是執行。
若雲相奚也達到那樣的境界,應當會覺得自己終證劍道了吧。——可是,他真的能達到嗎?
——而這天道難道就很高,就很值得追求了嗎?
葉灼一劍劈下,他居高臨下看著雲相奚彷彿空無一物的雙眼。二十年來的風雪變成一個瞬間。
一切都已經註定,雲相奚將死在他的劍下。就在雲相奚飛升,而他抱著懷袖劍離開的那一個夜晚。
他只是用一劍、又一劍,去抵達那一個終點。他不知道哪一劍會帶他來到最後,他只知道那一定就在前方。就像萬物終將歸於寂滅。而火最終也會熄滅。
而面對著雲相奚的劍,面對著二十年的時光,面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個又一個選擇。葉灼覺得自己有所想。
他想起那一天,雲相奚對他說的那一句話。透過劍光他看見雲相奚的眼睛,彷彿看見那一天,雲相奚注視著他。
“相濯,”雲相奚說,“我為你解無情道。”
雲相奚。
我為你解——
火焰驀地大盛。
虛空中的轉輪走完了最後一輪。葉灼的劍又上一境。在這一刻,一切執念也都在他劍上燃燒,可那還是他自己。
當執念已完全與自己融為一體,還是執念嗎?不是了,本來無一物。
雲相奚眼中照出那彷彿能焚燒了一切的劍光。曾經他拂去的一切都在這樣的劍裡,變成璀璨的光華。
看著那樣的劍,雲相奚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也曾觸碰到一些這樣片刻。對雲相濯,對靈葉。
然後,他選擇轉身離開。那麼,他一生就揮不出這樣的劍了。
關於劍道,他能體會的一切,雲相濯都可以同樣體會。可是葉灼能夠體會的一切,他似乎已經無法領悟。
他留下相濯,是不是就是為了這一天、這一幕,看到這樣一種劍,然後與之相對?
而誰勝誰負,誰生誰死,劍道的巔峰到底在何處,都要在劍下見分曉。原來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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