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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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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應如是站在他們對面,腦中如有一雙手在穿針引線,將幾個月裡發生的事情飛快串連起來,從前被他有意無意忽略過去的種種端倪,都在此刻浮出水面——

四年前,天下反抗之士因護生劍大案結黨為盟,裴霽奉命追查,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但凡與案子扯上關系,莫不死無對證,可遭殃者或多行不義,或道貌岸然,聲勢日漸壯大的護生劍逆黨卻由明轉暗,吞噬了所有謀劃、線索和質疑;

二月,浮山國使船在青龍灣遇襲,裴霽曾言情報洩露于丹陽府武官孟虎之口,但他品階低,探得口風也難確認情報真偽,除非這是個幌子,告密者另有其人;

玲瓏骨失竊,嶽憐青已知裴霽向散花樓發難,仍指使陸歸荑趕往蒼山求助,並從旁指引調查,而後聯絡陳秋扮作鬼麵人前來接應,讓應如是錯認其為護生劍刺客,可當年事發突然,知道他與刺客正面交手過的人屈指可數;

借白虎玉佩追查至臥雲山莊,獲悉任天祈與不知僧密謀之事,裴霽誓要取得簿冊,卻在物證毀傷後不思補救,反倒急著對陳秋動刑,乃至大失分寸;

嶽憐青以身涉險,僅安排陳秋作為己方後手實不穩妥,而在應如是將他帶出地牢時,其執意不肯逃走,除卻救人考量,若無情報傳遞,他們必為嚴光所騙;

再者,三屍真氣反噬,裴霽命懸一線,得虧嶽憐青出手解危,可他未曾修煉此功,天底下唯有兩人需要這救急之法,他是為誰而學?

“從青龍灣沉船案開始,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的。”

應如是想了這麼多事,其實只在片刻之間,嶽憐青難以揣摩其意,只好道:“也不盡是,世事本就無常,人心更為難測。”

通聞齋滅門、寸草堂被剿、散花樓易主、任天祈之死、碧遊鎮大亂……這些事無不因人而變,哪怕步步為營,也難逃因果相應。

應如是的眼中有微光明滅,輕聲問道:“裴霽就是護生劍主人,對嗎?”

他還記得嶽憐青說過,護生劍是用嶽汐燕的兵刃熔鑄而成,後來被轉交給了別人,誓約在一年之內殺死姜定坤,算算時間,恰好是一清宮被滅門的第二年。

“南璧”的百年基業毀於旦夕,裴霽背上了洗不清的血債罪業,逐漸掌握實權,成為李元空的副手,並在前往淩山時護駕隨行。案發當日,裴霽搶走巡山差事,李元空因抗旨殺死東來子而受罰,未能在姜定坤身邊護衛,刺客便乘虛而入。

“一擊得手,遁去無蹤,此人不僅武功高強,還對行宮的情況瞭如指掌。”應如是苦笑,滿腔情緒複雜難言,“我追出行宮,看著刺客遁入湍急的河流中。”

當時未及多想,而今回憶起來,知道他怕水的人也就那麼幾個,那晚正好有雨,在外之人莫不渾身濕透,裴霽像個落湯雞一般趕回來,誰都不覺得奇怪。

卻見嶽憐青搖頭道:“不,他不是。”

應如是怔住,事已至此,這樁驚天懸案差不多水落石出了,陳秋還能活生生的站在這裡,便是確鑿無誤的證據,但嶽憐青也沒有騙他的必要。

“姜賊死在裴霽的手裡不假,但他不是護生劍的主人。”只聽嶽憐青沉聲道,“你跟裴霽共事過四年,除卻這個不能言說的秘密,旁的沒有什麼能瞞得過你,他是怎樣的人,你該比我更清楚,那些因護生劍而凝聚起來的人則不然。”

四年來,護生劍主人已被各路反燕義士推上神壇,飽受欺壓的老百姓視其為萬家生佛,黑白兩道皆以“大俠”尊之,哪怕這世上沒有完人,他也該是個心懷仁義的俠者,而非裴霽那般暴戾狠毒、聲名狼藉之徒。

一旁的陳秋不禁發出冷笑,道:“我若早知是他,絕不敢以性命相托。”

裴霽背叛一清宮的事,對他們這些局中人而言並非秘密,身為枯葉老人之徒,陳秋憎恨辜負任天祈,也認為裴霽與其無甚區別,故不能理解嶽憐青對裴霽的信任從何而來,既是血海深仇,合該不死不休。

嶽憐青面色蒼白,雙手痙攣了幾下,喃喃道:“我恨他也不是假的。”

應如是忽然明白了什麼,好似有重錘狠狠砸在胸膛上,肋骨生疼,心髒劇顫。

兜兜轉轉,佈局連環,還在關鍵時刻摘開了閑雜之人,獨留他們幾個糾纏對峙,一次次生死抉擇,一次次懷疑試探,被陰雲迷霧籠罩的山巒總算顯出真面目。

他們要為護生劍找到真正的主人。

“……為什麼是我?”短短五個字,卻耗盡了應如是全身的氣力。

恍惚間,他又想起那晚在明心堂裡,陸歸荑單膝跪在面前,桌上放著重要的物證匣,該說不愧是姐弟麼?當時她的面上之色、言下之意,與嶽憐青一般無二。

陸歸荑盼他重掌無咎刀,嶽憐青望他執持護生劍,他們都想要他取代裴霽,亦或許連裴霽也默許了這一切,但沒有人在乎他是怎麼想的。

應如是突然發笑,肩膀微顫,胸膛炸開難忍劇痛,有血水從左掌紗佈下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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