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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南燕,順元四年,五月廿二。
夜梟衛指揮使裴霽追查護生劍逆黨疑蹤,深入西陲之地,於碧遊鎮內擒獲一清宮後人嶽憐青,即日押往開平。
也正是這一月之間,夜梟衛中部四大據點先後遇襲,武林中亦發數起滅門慘案,血印直指護生劍,掀起軒然大波,爭議四起。
不知僧假託閉關破障,昧地瞞天,率心腹部眾出京南下,以備接應。
六月初四,裴霽解人犯抵蒼山,逆黨諸人設卡攔截,未料黃雀在後,羅網已成,東、南兩麓殺聲震天,碧血滿地,煙火鳴鏑徹夜未歇。
翌日破曉,翠微亭主人以護生劍殺不知僧,懸鐘十響,終其罪業。左右欲斬其首,為伏出鬼怪所阻,逆黨餘人遂複返相救,裴霽抵亭,追塵不及。
由此,護生劍懸案真相大白,誣罔之言不攻自破,各路不平之士揭竿而起。
朝野震動,帝聞噩耗,悲極恨甚,命各州府嚴查叛逆,官吏藉故欺壓百姓,橫行搜刮,中飽私囊以欺上聽,怨聲載道,義軍憤然而起,是年天下動蕩。
同年,南方水患賑濟無力,東海賊寇劫掠襲民,開平城內依舊歌舞昇平。
及至臘月十一,開平初雪,帝崩於天元宮。
……
裴霽端坐案後,將信紙移向爐中炭火,上面還溫了一壺酒。
開平城雖在北方,但非高遠苦寒之地,故風雪來遲,冬日並不難熬,往年到了這個時候,他會擇一清淨處練刀,而今卻坐在房中休憩。
無咎刀置於背後的兵器架上,沒到用它之時,裴霽從不多看一眼。
他臨窗而坐,聽著外面的簌簌雪聲,案上還散落著十幾封文書,有些關乎到朝政權位之爭,有些則記錄了各路義軍近日來的動向,還有為數不少的蠅營狗茍之輩卷進了屍人買賣裡,靠山崩塌,利害相沖,或忙於奔走,或互相攀咬……如此種種,便是對這幫人事物早已司空見慣的夜梟衛指揮使,也不免生厭。
然而,沒了一座大山壓在頭上,日子總要比以前好過許多。
裴霽自有貪心,也會在某些事上感到知足,比如他以為自己會死於那間破廟,卻又很快在地藏神像後睜開了眼睛,只覺一股精純內力護住了心脈,極泉、靈臺兩穴留勁未散,分明是有人以指代針,照搬嶽憐青的救急之法,死馬當作活馬醫。
鼻下血氣濃烈,裴霽強忍丹田劇痛,扶牆轉出一看,便見地上橫著具陌生男屍,頭顱已被斬去,身下還壓有一塊寫有血字的碎布,筆跡纖細輕飄,卻非出自嶽憐青之手,他怔了片刻,很快明白過來。
手邊沒有刀劍,馬也累得不輕,但裴霽鐵了心,只要不死,爬也要爬過去。
說好的兩相扯平,沒道理再欠一筆償還不起的債。
得虧他在最後關頭趕到了翠微亭,見得那人伏在階下,有夜梟衛揮刀如滿月,破風疾落而下,裴霽不及多想,搶得一劍在手,振腕射出,貫穿頭顱。
裴霽投效夜梟衛八年,又做了四載指揮使,威望實在不低,連不知僧也未能事先斷定他會背叛,混戰中的夜梟衛更是大為震驚,陸歸荑率先回神,疾步撲至應如是身旁,恰逢陳秋與幾名同伴提劍而返,從她手裡接過那死活不知的人,掉頭殺出重圍,煙塵彌散,風聲嘶鳴。
直到殺聲漸歇,翠微亭附近幾乎沒了活人,陸歸荑摘下破碎的面具,步履蹣跚地向他走來,血汗滿浸的衣袍被風吹得緊貼於身,她整個人似已瘦骨嶙峋,手裡還捧著無咎刀和護生劍。
刀擦得鋥亮,劍卻鮮血淋漓,裴霽只看了一眼,目不旁視地從她身邊走過,一步步踏入翠微亭,便見不知僧端坐於地,低眉垂首,雙眼半闔,胸腹綻開大片猩紅,伸手搭上頸側,脈搏全無,印堂、膻中兩處焦痕醒目,髒腑怕已熟了。
他是死於三屍反噬,也是死於破關一劍。
同為逆練《三屍經》的人,裴霽在不知僧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結局,但夙願得償,大仇已報,合該笑一笑,可惜他傷得太重,呼吸間俱是血氣,委實笑不出來。
陸歸荑拾級而上,又將刀劍奉到他面前,裴霽問道:“你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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