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賭徒 (第2/2頁)
太傅生前總說這茶要配虎跑泉的水,此刻罐中裝的卻是北疆雪水——
他們來時特意繞道取的。
玄弋默默將一卷《鹽鐵論》註疏置於供桌,竹簡邊角那個歪歪扭扭的烏龜圖案,讓下方幾位老臣突然紅了眼眶。
皇帝瞳孔驟縮。
他認得那竹簡,太傅臨終前還唸叨著要找。
原來......
太傅想找的,從來都不是竹簡,而是......
這個認知讓他心口劇痛,原來被排除在外的,從來都只有他們。
————
祭拜完畢,兩人轉身便走,沒有半分停留。
皇帝的手微微抬起,又頹然落下。
皇後眼眶通紅,卻死死咬住唇,不敢出聲挽留。
穆頌年喉結滾動,終是沉默。
紀予歡的淚水無聲滑落,卻連抬手擦拭的勇氣都沒有。
他們不敢攔,也不敢問。
他們怕聽到的,是比沉默更殘忍的答案。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太廟外,皇帝才頹然閉眼,嗓音沙啞:“......他瘦了。”
皇後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穆頌年深吸一口氣,轉身望向紀予歡,卻見她淚流滿面,指尖深深掐進他的手臂。
“......我們,是不是永遠失去他們了?”
無人回答。
太廟外,風聲嗚咽,彷彿也在替他們哀嘆——
————
白雕掠過京城最後一重城牆時,穆玄祁忽然解開腰間玉帶。
孝服被狂風卷作斷線紙鳶,飄飄蕩蕩墜向護城河,在暮色中劃出一道哀傷的弧線。
玄弋修長的手臂環住他的腰身,在獵獵風聲中咬住他耳垂:“這般放浪形骸,倒像是剛逃出樊籠的鶴。”
低沉嗓音裡帶著三分笑意,七分憐惜。
“是賭徒,孤注一擲的賭徒。”穆玄祁反手勾住他脖頸,孝服裡層竟縫著朱紅錦衣,金線繡的並蒂蓮在雲層縫隙間忽隱忽現,映得他眉眼如畫。
他忽然揚手,龍紋玉珏在空中劃出銀亮弧線,墜入護城河中濺起細碎水花。
“從今往後...”他貼著玄弋耳畔呢喃,溫熱氣息拂過對方耳廓,“我只有你了,玄弋,你不可再丟下我了。”
玄弋手臂驀然收緊,將人更深地嵌入懷中。
他緩緩俯身,下巴抵在穆玄祁肩頭,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脆弱:“我倒是...怕你哪天厭了這漂泊。”
暮風捲起他未束的黑發,與懷中人的青絲糾纏不清。
穆玄祁側首,用臉頰輕蹭那溫熱的唇瓣,眼底映著漫天霞光:“那便約好......”
他忽然轉身與玄弋十指相扣,朱紅衣袂在雲端翻飛如焰,“誰都不許中途喊累,半途而廢。”
“好。”玄弋望進他眼底,在那灼灼目光中鄭重應諾。
大白長鳴一聲,載著相擁的身影沒入雲霞深處,身後皇城中,鐘聲悠悠,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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