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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冷(中)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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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有兩只黑釉茶碗,碗口都浮著朵潔白菊花,該當是兩碗菊花茶,可又偏偏飄著酒氣。

蕭騁也跟了上去,看不透他心思,只是一把握住了他那隻磨墨的手。

“不磨了。”他道:“這會子還磨什麼墨。”

晏青衫抬眼望住他,目光定定,裡面有萬千種情緒流動。

“那麼聖上不打算修書讓位嗎?”他問,其實卻是陳述語調。

不會,蕭騁自然是不會,他了解他,深深瞭解,與愛恨無關。

“不打算。”蕭騁不出所料搖了搖頭,並不慷慨激昂,只是堅定安祥。

然後他探頭看了看案上茶碗,問晏青衫裡面盛了什麼。

“毒藥。”晏青衫回答:“這叫做千年醉,喝下去就像喝醉酒,慢慢的便睡著了,然後一醉千年,沒有任何痛苦。”

“為什麼預備這個?”蕭騁沉聲:“為什麼預備兩碗。”

晏青衫定住身,望向殿門之外影影綽綽的將士背影,緩緩回道:“如果不這樣,那麼門外這些人都得陪葬,我相信七爺不忍。”

那語聲淺淡,卻夾雜著深深瞭解。

“好!”蕭騁擊掌,立起身豪情頓生。

到這時這刻,再不需要什麼臨別字句。

瞭解,並願意同生共死,已經足夠。

他端起一隻茶碗,兩碗茶裡有一碗菊花破損,他下意識裡便端起了那隻,仰脖一飲而盡,然後拂袖預備將另一隻打碎。

茶碗落地之前晏青衫俯身將它截住,動作精準,象是早有預備。

“這樣好酒,獨飲未免無趣。”他將碗高持,也是仰頭一飲而盡。

酒力升了上來,蕭騁跌坐龍椅,雙頰微微發燙,內心竟有一絲歡喜。

雖說是希望他能活著,活得長久,可他這樣立定心意隨了自己而去,心裡卻還是歡喜。

沒有誰真的是聖賢,在愛裡真的只付出不要回報。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他,晏青衫便上前,伸出左手由他握住。

那五指冰涼,到這時這刻卻還是冰涼,沒曾被誰捂暖。

蕭騁便牽住這隻手,歷歷回望自己的生平,回想自己是如何踏上這金鸞寶殿,又是如何將家國奉送。

起先是傾城一怒,自己和三哥對壘沙場,仗打了一年有餘,國力兵力大是耗損。

之後齊宣死了,自己軟弱無定,失卻人心。

…………

最要緊的是到最後自己居然不能識人,居然將十萬守軍留給梁思齊弦,叫關門大開自此一敗塗地。

怨不得旁人,這一路走來都是錯,是他自己一手將家國奉送。

他嘆口氣,本來是心甘,預備去黃泉面對先人責難。

可是腦間卻突然有根線浮了上來,越來越清晰,所有散落的舊事被這根線串起,圍成了一個可怕的圓。

晏青衫,這根線是他的晏青衫。

傾城一怒為他,失卻人心為他,啟用梁思為他……到最後棄固鄴返京也是為他。

巧合,太多巧合,這世上斷不會有這許多整齊劃一的巧合。

他抬頭,急忙忙抬頭,心卻沉入了至深至寒的湖底。

“你……”他啞聲,喉頭打結再說不出第二個字。

視線那頭的晏青衫也即刻察覺到他該是明白了,牽起唇角緩緩露出個笑。

“您終於明白了。”他俯身,感覺肩頭一鬆有些釋然:“到現在才明白,卻不是因為您蠢笨,而是因為內心太過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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