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冷(中) (第4/4頁)
在見到那個他之前,所有東西都是真的,絕望,放棄,拖孤求死,一切一切都是真的,在見到他之前。
在那一夜之前。
那夜是初春四月,他記得清清楚楚。
蕭凜攜月氏駙馬前來尋歡,恩客統共四人,每個人平均要他兩次,本來是漫漫長夜裡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不同的是那個人,那位名喚程禦香的月氏駙馬,那熟習的聲音臉孔,那刻骨銘心記憶裡的人。
不錯,程禦香便是賀蘭珏,在空候了十一年之後他等到了他。
等到他那雙冰冷的手,和蕭凜一樣將他攔腰擁住,刺穿他折辱他,如同所有雙目赤紅的恩客。
“對不住,我必須如此,否則身份便藏不住了。”
記得尋歡時賀蘭珏在他耳邊說過這麼一句。
當時他喉頭腥甜,有千萬句話可以反唇相譏,到最終卻一句也不曾說出口。
說不出口,在他跟前自己向來低頭,習慣了退卻容讓。
退卻到荊棘遍地的死角,被刺到鮮血淋漓,也說不出個“不”字。
“蕭騁反,則赤國國力大傷,我就有機會了。”
次日單獨相處時賀蘭珏道,單膝下跪說是替赤國所有臣民求他。
他退後一步,心有不甘仍想掙紮。
“也許我可以輔佐你……”
話不曾說完,因賀蘭珏眼內的疑慮失望。
“當然你可以拒絕。”他道,緩緩起身言語冰冷:“過個十年二十年,機會成熟我再來圖謀複國,也未嘗不可。”
彷彿遭人背棄的是他,心傷失落的也是他。
於是晏青衫往後退了一步,一步退入深淵。
“求蕭凜帶你再來次吧。”他當時輕聲發話:“做的再激烈些,若是我當場死了,蕭騁就必反無疑。”
每個字都有血腥味,賀蘭珏聽見了,卻只當沒有聽見。
他說他現在還不能死,若是蕭騁真的反了,那麼他還有莫大用處,要他另想個法子。
用處。
他咀嚼著這兩字發笑,笑到心間最後的溫暖希冀悉數破滅。
“不如斬下我這隻手。”他道,看著那片胭脂紅在陽光下閃爍:“斬下後送給你,或者直接送給蕭騁。”
“好!”
賀蘭珏幾乎是毫不猶豫下了結語。
而他心間一抽,那一刻的疼痛使雪地裡最終的刀光遠遠相形見絀。
的確,從那時起戲才開唱,是賀蘭珏告訴他,他應該恨,應該要赤國覆亡來償還這恨。
可是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蕭騁不曾負他,就是踏平燕國也是公平對壘棋勝一著,贏得磊落。
而自己這出戲則唱的汙敝不堪,早已是無可救藥不能原諒。
都是錯,從沒想過推脫或原諒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早就無關緊要。
他推開門,門外陽光鼎盛照的他無法開眼。
“聖上駕崩!”他對牢門外喊了聲,覺得幾乎已用盡生命裡所有氣力。
殿內響起細碎腳步,素心從暗處現身,抬手試探蕭騁鼻息,然後看了晏青衫一眼,神情無比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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