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歸鄉 (第1/2頁)

115.歸鄉

江湖人做事講究一個義字當頭。

這在祝樂知和妙緣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不管他倆對那個千年邪祟有多想除之後快，但畢竟同道了一段時間，連最初對商長珩喊打喊殺的妙緣都不再展露敵意，客棧還是不安全，他們將青陵帶走藏到了祝樂知前段日子租賃的一間小宅子裡。

而青陵一直在忙忙碌碌地準備著什麼，雖然他說是商長珩要去將千年宿怨了結，但看上去青陵也沒打算閑著。

己酉月，癸卯日，此夜陰時，便是最合時宜的機會。

大陣矇蔽天道，兇屍肆虐人間，倘若商長筠再陰險一些，要那些兇屍分頭行動，將整個麓州一夜屠盡也不是難事。

大夏正值多事之秋，倘若亂世驟起，四方狼煙再燃，朱鴻旭這個如同當年的商長珩一般、被天道欽定的天子能不能登臨大位當真是兩說，青陵已經隱隱能明白商長筠想要做什麼了。

天道高高在上地肆意描畫凡人一生，雖然多數人能平庸糊塗地過完這輩子，可也有些承擔了無數生靈性命的人，他們站在天道之下，眾生之上，而現在商長筠想要與天道爭一次——踏著無數性命爭這一次。

其實他的對或者錯青陵已經沒那麼在意，誰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誰都有自己的重逾千鈞，青陵也有自己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日落後，青陵終於擱下了筆，就在這時有人找上了門，應當是麓州本地陰行，院門被敲響了四聲，三聲人，四聲鬼，祝樂知和妙緣猛地彈了起來。

門外響起分不清男女的嘶啞聲音：“有人嗎？開門啊。”

屍氣從門縫滲進了屋。

青陵眉心微蹙，心想外頭風平浪靜 ，怎麼突然出來了個會說話的屍體？

“麓州有個老嫗很厲害，是個仵作。”祝樂知警惕地眯了眯眼，“她也會控屍，聽說靠著這一手幫著官家破過不少案子。”

查案與利用術法奪權斂財不同，何況黑白兩道總要有所牽連，麓州這位有名的仵作老嫗便是如此，正如祝樂知所言，商長筠那樣瘋狂的動作即便是再隱秘，拖到現在才被陰行中人發覺已是不易，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屠城還是太過異想天開。

青陵看了眼天色，這會兒出城其實還早，但那些人已經來殺他了。

可他死了是沒用的。

這個局根本就不是出自商長珩的手，而是商長筠，沒了他和商長珩，麓州才真的是要危險了，可這些話說出去也沒人信，沒有人會相信一個邪祟會護佑百姓。

“青施主。”妙緣手裡攥著那串七寶菩提，面色肅然地盯著門，身上泛起了淺金色的佛光，他沉聲說：“小僧為你開路，你趁機沖出去，做你要做的事。”

青陵微怔。

祝樂知也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你放心，他是無念寺的，我是祝家的，外頭那位再兇也不敢對我們下殺手，我們在這兒擋著，馬車就在後院。”

其實青陵都明白。

倘若無念寺和祝家真願意幫他，這裡就不會只有祝樂知、妙緣兩個人。

“我們相信你，也相信商前輩。”祝樂知狠狠捏了下青陵的肩，“原本還想多給你點時間準備的，現在可能不太行了，青陵，我賭你們就是亂世中的那一線生機，你可不能辜負我和妙緣小師父啊。”

“多謝。”青陵啞聲，他飛快將包裹繫好，背在了身上。

妙緣推開房門，準備去小宅子的正門，而祝樂知帶著青陵飛快地跑向後院，青陵牽出了馬，就在準備離開時，祝樂知忽然喊了他一聲：“青陵。”

青陵回頭。

“別恨他們。”祝樂知的神情有些無奈與哀傷，“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但大家的目的其實是一致的，他們…不知道商前輩的事。”

青陵瞧著她說，“祝姑娘，你不會後悔今日做的一切，我向你保證，而且——”

他忽而笑了。

彷彿褪去了那層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漠然與冷淡，輕輕留下最後一句話：“恨太累了。”

商長珩踩著最後一天的時間將青陵留在城中，以他的聰敏靈慧，又怎會不知青陵會面臨什麼，可商長珩別無他法，婚契將他們綁在了一起，於是便只能拖延時間，等他不得不離開青陵的時候，青陵只要在一切結束之前保護好自己就可以。

在山中等待時，商長珩一言不發地望著麓原的方向。

他看得其實不是曾經的故土，歲月能改變太多東西，那早已不是他的家鄉，他只是有些捨不得那個人而已。

而商長筠根本顧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