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6章 相信 (第3/3頁)
其他的頭銜都沒寫,僅僅只是這兩句話,就能以迷倒一大片警察學生。
曲應騫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此時有個男人從熱烈的掌聲中走了進來,幹練身形,黑色衣服。他上課並不嚴肅,還漫談起自己的大學時光和人生經歷,把知識揉進故事裡講得妙趣橫生,同時還說自己進入這一行當是因為認為當時國內的偵查辦案過度依靠訊問,缺乏分析,便帶著還有沒有其他方式的困惑和好奇,走進了犯罪心理學領域。
曲應騫以前欣賞不來犯罪心理,總覺得和傳統刑偵相比,心理學就是個神神叨叨的巫師,只會講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但這堂課讓他改了觀。
現實的犯罪刑偵和電視劇中所表現的內容大多相去甚遠,實驗研究和量化分析也並不適用於犯罪心理學。絕大多數犯罪都關繫到個人心理問題。智力、性格上的缺陷才是問題關鍵。
那堂課講了好幾個小時才結束,末尾教授還告誡所有大學生們珍惜自己的天賦,切莫誤入歧途。
從那以後,曲應騫就常去聽他的課,曲應騫的成績不錯,在校表現很好,就是人獨來獨往了些,許譜君也有所耳聞,一來二去,對這個孩子很是照顧,私下裡來往也有了幾分忘年交的意思。有一回,曲應騫被另一位教授指派給許譜君送資料,去到他家時,門口玄關的玻璃櫃裡,層疊擺放的獎杯後面,掩藏著一個筆筒。
曲應騫看那一角實在是奇怪,便好奇偏頭看了幾眼,正想要多研究一下時,被許譜君叫去書房……
浪潮在腦海中舞動不休,好半晌,才變成視線的焦點凝聚在照片上。
曲應騫也不想相信照片上的這個筆筒是許譜君的,他甚至可以找出其他的理由推脫譬如這個筆筒早已丟失,亦或者朋友喜歡他送了人……可是這些藉口,都掩蓋不了睡神修普諾斯的特徵。
十年前,懂催眠術的厲害之人,沒有幾個。
他失魂落魄,一時間竟不知道往哪裡去。
程東之是假的,不是真的想要幫他,連累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汪猛是假的,不是真的想要幫他,連累了何恩婧。許譜君也是假的,也不是真的想要幫他,又連累了鄒司禮。
把照片塞回檔案袋裡,手是顫抖的,渾身冰涼,內心匍匐巨大的恐懼,彷彿一尾鋒利的魚在身體裡遊動。
照片卡住。抽出來,再塞,還是卡。壓抑有實質,從軀殼到內髒,密不透風地包裹,僅僅從縫隙裡擠進去的一滴水、一口風,根本弄不滅灼燒痛苦的火焰。
瘋子一樣,歇斯底裡,直到用盡全力地把檔案袋揉皺,發出被捏成一團的聲音。
他知道自己也正被人捏成一團。
一身寄託著家國情懷的警服,一個寄託著他找到父親的夙願,就這樣被糟蹋了嗎?此刻,兩種相反的念頭在他的腦子裡肉搏、撕咬。一個念頭是馬上辭職,眼不見為淨,危邦不入,獨善其身。另一個念頭是跟他們鬥下去,大不了同歸於盡,殺身成仁,捨生取義。
這兩個念頭,互相否定,互相唾棄,又互相肯定,互相獻媚。
眼前越來越渾,伸手不見五指,彷彿宇宙開天闢地,生長和消亡不為人知。
曲應騫茫然地看了一眼,在心裡拼命告訴自己不能洩氣,一切還沒完,有的還只是猜想,這個猜想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太多的把握。他無法有任何動作,唯有繼續去尋找更多的證據。
快去找!
腳步好不容易挪動一下,背後陡然捱了實實在在的一拳。曲應騫連退了幾下,撞到一個路燈,不得不憑耳聽聲接住又追過來的拳頭,同時一張人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程東之撤回拳頭,沖他一笑:“走神最致命。”
曲應騫心裡滿是複雜,有埋怨,憎惡,也有不能相信。程東之的力量,他感覺可以在阻止的能力範圍之內,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只要程東之的眼睛和曲應騫的一發生碰撞,就能在曲應騫眼中看見火星子,好像程東之是引火紙,他是燈芯,但是那火從來也沒有失控過。
“你現在已經不需要用假面示人了?”
曲應騫眼睛後頭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小心翼翼地把控著油燈的撥頭,那火星子總也不會蔓延成可以毀滅一切的大火。
程東之輕輕哼唱了一聲,對他的反應感到很是愉悅:“我從來就沒有什麼假面,只是因為你對我不夠瞭解。太過相信一個人的時候,相信也能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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