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星河的日記(十六) (第6/6頁)
“行行行,”我舉手投降不跟她爭,“想去就去吧,反正我那兒樂器都有。”
“但是——”我掃視眾人,“缺了鼓手怎麼解決?”
大家簌地沉默了。以前在樂隊裡,孟鶴歸是鼓手。
我本無意挑起大家的傷感,可是人都走了那麼久了,總該要正視事實。
“我有煙,你要嗎?”我問我們的外交官女士。
“肺不好,戒了。”她甩手,仰脖把酒喝幹。
“其實,”關山默默舉手,“我知道一個人選,而且現在有空。”
“誰啊?”我毫無頭緒,“我認識嗎?”
“認識,”關山點頭,“大家都認識。”
…
關山叫來的人,是賀南晴——孟鶴歸的媽媽。
她的頭發已經染回了黑色,衣著打扮很入時,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說是和我們同齡也大有人信。
賀阿姨跟我們打了招呼,然後便開始調鼓,看架勢顯然是個熟手。
“我不記得賀阿姨有這項技能啊,”我悄悄問關山,“她什麼時候學的?”
“她們走後不久,”關山回憶道,“那年年末就開始了吧。”
“我以為媽媽會告訴你的,原來沒有啊。”
“我媽那個人你也知道,”我這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幾百頁的臺詞倒背如流,生活裡的事扭頭就忘。指望她還不如指望咱家那倆貓崽子。”
關山深覺有理。
…
週五晚上,又是假期,酒吧裡客人不少。我們一行人雖是悄悄從後門來的,但很快就被人認了出來,有找我和關山合影的,也有找賀阿姨簽名的,把我們堵得好久沒法上臺。
因為是臨時起意,我們沒準備很多曲目,便只唱了樂隊的成名曲,以及我的《倒流海》。
我站在臺上,想到陳聞鶯就坐在我身後,而靳夏就站在我的眼前,忽然便有種夢幻感,彷彿兩個世界在此刻交融,兩個世界中的人與事混雜起來,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樂聲漸起,臺下的許多雙眼睛裡,我獨獨撞見了一雙純黑的。
那是關山,我的關山。
我與她對視,唱起自己的歌。
海不能倒流,過往亦然。
我們能做的是銘記,以及釋懷。
像越關山,像賀南晴,像秦紅葉,像陳聞鶯。
像每一個曾有悲痛而終究走出來的人。
2038年5月1日
不知是誰把我們的演出發到了網上,沒想到我們的樂隊銷聲匿跡了這麼久,竟還有那麼多聽眾記得,早就不活躍了的樂隊賬號一下湧進了好多粉絲。
可惜,哪怕有那麼多粉絲呼籲我們重組樂隊,它終究是過去式了。
死去的人不會回來,我們也不再是從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我登上樂隊賬號,刪掉原本寫著樂隊成員的簽名,寫上:【這是一個樹洞,如果有難以忘懷的記憶,就來這裡傾訴吧】
然後,我找到了我們七年前的最後一張集體照,以及昨天晚上拍的演出照,按下發布。
配文為:【致歲月,致離別,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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