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歷史 |

第28章 (第2/6頁)

加入書籤

曾不野切了一聲,還挺懂先禮後兵,挺懂法律流程。對方哪有人還敢動手,大家都是玩車的,這車隊不簡單,或許在圈內也是有名號的。就只剩罵罵咧咧,但不動手了。

川卡大哥還在車頭跳腳,徐遠行就把他從車上摔了下來,摟著他肩膀問他:“今天你碰到自己車隊了,你也別罵了,你們在一個城市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如果還想跟他們做朋友一起玩,就握個手;如果不想玩了,你就接著跟我們走。挺大歲數了,別動不動就打架。這要讓別人拍了影片發網上,還以為咱們這些玩越野的都是流氓呢!”

徐遠行倒也不想擺出江湖大哥的架勢,可他就是那麼一個人,明明做的是和事佬,講話也在理,偏偏看著不像正經人。

“誰要跟他們玩呦!”川卡大哥說:“回去老子就賣車,換你們這款!往後就去北京找你們玩!”

“那倒也不用,成都也有車友會。”徐遠行澆滅他的熱情,看到遠處有來車,就對他說:“快走吧!別當路霸!”川卡大哥就跟著他走。

原本這一切都很平常,跟朋友一起出來玩很平常;遇險被拋棄也很平常;路上碰到了再幹一架也非常平常。但川卡大哥卻要嚶嚶起來。老男人委屈了,覺得自己遇人不淑。徐遠行就想,你有我遇人不淑嗎?我這一趟出來撿的第一個人就是白眼狼。

他走到曾不野面前,故作委屈:“人家都要揍我了,你也不說去幫我。”

曾不野把小鐵鍬往後備箱一扔,上車了。

川卡大哥正式告別了他的皮卡車隊。他說他真的打算賣車了,當時是因為在城市裡玩得好,對脾氣,想著一群人也挺好玩,就買了這輛車。他沒想到人出了城市和在城市裡是兩張面孔的。

那天晚上到了莫爾道嘎,在準備露營的時候,曾不野聽到川卡大哥在樹林裡罵人,一邊罵一邊哭。原來人不管多大年紀,都會因為遇人不淑怪自己不夠心明眼亮。

莫爾道嘎很安靜。

從他們的位置望過去,小鎮的夜像童話。這座被大山和森林包圍的小鎮,已經提前睡去了。他們的露營地在森林裡,一個個帳篷像林間的蘑菇。唯一有問題的是徐遠行的兩居室無處安放。

趙君瀾不遺餘力地嘲笑徐遠行:“看到了沒?莫爾道嘎不接待土豪,要麼你跟我睡。”說完看看曾不野:“野菜姐要是不嫌棄,咱仨睡!”

這句話,切換到任何場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一定會令人感覺到冒犯。但這是在莫爾道嘎,在原始森林之間,從二傻子趙君瀾口中說出的,曾不野就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她完全不扭捏,說:“好啊。擠擠。”

趙君瀾得意起來,野菜姐要屈尊睡他的帳篷!這難道不值得顯擺嗎?從這頭顯擺到那頭,最後帶了一個小尾巴回來。小尾巴抱著自己的小枕頭,抹著鼻涕說:“我也擠擠。”

“你跟誰擠?”曾不野抱起小扁豆往絞盤大嫂那走:“你病好了嗎你就擠,跟你媽睡去。”

小扁豆死死抱著她的脖子,開始了這次旅行第一次真正的痛哭。因為她聽到媽媽說到了漠河野菜姨就要自己走了,沒幾天了。小扁豆就有點難過了。小朋友沒法接受離別,尤其是在聽到趙君瀾說曾不野跟他們擠擠的時候,就想著她也能擠擠。

哪怕擠一晚也是好的。

曾不野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孩子,森林裡的風吹得她頭暈腦脹。心大的絞盤大嫂卻說:“跟你睡吧,沒事。已經退燒了。”這種全然的信任令曾不野震驚。

“我…”她遲疑了,絞盤大嫂卻推走了她:“去吧,不然她哭一宿。”

抽抽嗒嗒的小扁豆自此掛在了曾不野脖子上。先是讓曾不野喂她吃徐叔叔好吃的面條,又讓曾不野給她擦小臉兒,喝水這種小事也幹不了了,得先讓野菜姨吹吹,怕燙。

最後,當深夜來臨的時候,趙君瀾那個帳篷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壯觀的入住嘉賓。三大一小擠一個帳篷,每個人的“床位”都稀有狹窄的可憐。最終他們的鋪位順序是這樣安排的:趙君瀾、徐遠行、曾不野、小扁豆。為什麼小扁豆在最邊上呢?因為小孩子堅持自己是女孩,要保護自己的隱私,不能跟別的男孩挨著睡。她說的有道理,但曾不野有點不服:“那我也是女孩,為什麼我要挨著別的男的睡?”

“因為徐叔叔是你的男朋友呀!”小扁豆鼻子擠起來,做了個鬼臉兒。這會兒她跟曾不野在一個睡袋裡,一直抱著曾不野的脖子。雖然退了燒,但好像體溫仍舊比曾不野高一點。她可真是個小話癆,對曾不野說著很多很多話。曾不野看著旁邊的小夜燈,在小扁豆的講話聲中意識漸漸模糊。

兩個人在一個睡袋裡自然很熱,她把胳膊拿了出來,過會兒又覺得冷,想往回縮。就在這個時候,徐遠行拉住了她的手,然後把他的羽絨服袖子套在了她手臂上。

原本閉著眼睛的趙君瀾故意咳了一聲,接著自己憋不住笑了:“你們三個像一家三口,我倒像個局外人。”

徐遠行想踹他一腳,他躲開了。趙君瀾實在很興奮,他小聲對徐遠行說:“誒,你有沒有覺得這像回到大學宿舍似的。”

“你大學宿舍混住啊?”曾不野問。

趙君瀾被噎了一下:“你…你…你這人一點也不浪漫!”

這時生著病的小扁豆睡著了,發出了第一聲鼾聲,曾不野的睡意漸漸散去了,但她這次沒有生氣。她的“室友”趙君瀾顯然不想就這麼睡了,並且不知被誰開啟了話匣子,竟然非要聊聊“浪漫。”

曾不野距離浪漫已經很遠了,搜腸刮肚也無法將“浪漫”具象化,是趙君瀾點醒了她:難道此刻還不夠浪漫嗎?你跟你的好朋友一起,在下著雪的冬天露營,懷裡抱著別人的孩子,身邊睡著可能是別人的男人…

“很好。你再說下去我感覺我應該去自首了。”也不知道趙君瀾那張破嘴是怎麼把這件事說得要“判刑”了似的。

幽光之中三個成年人湊出了兩個半笑聲,那半個是曾不野的。她的笑聲總是很短暫,哧一聲,像在鄙夷諷刺什麼事。連笑都這樣不尋常。

他們身處浪漫,卻對浪漫感觸無多。後來趙君瀾總結:那大概就是身處浪漫之中的人是不自知的。

曾不野不太懂,趙君瀾和徐遠行明明有大把的時間混在一起,卻還是有那麼多話說。在他們的閑談中她大概知道就算是在北京,他們一週也要見兩次。週中要見一次,週末總是要開車走的。也大概知道徐遠行的生意都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趙君瀾呢,開了幾家烤肉店。但他們都沒問曾不野的職業。

再後來,夜更深更靜了,莫爾道嘎鎮沉睡了,青川車隊的大多數人也沉睡了。趙君瀾讓徐遠行吹個口哨,徐遠行問曾不野想不想聽?曾不野低低嗯了一聲。

徐遠行就吹起了《假如自有天意》,悠悠的口哨聲,帶著一點迷人的氣息,曾不野閉上眼睛,慢慢墜入夢裡。徐遠行的手伸進羽絨服衣袖握著她的。在這無關情慾的夜晚裡,她好像擁有了徹夜長談的朋友。

誰知道愛是什麼,短暫的相遇卻念念不忘。這首歌曾不野聽過,她竟不知這世上真有這樣的歌曲,能唱破她的心境,讓她的心在黑暗之中一陣又一陣發麻、皺緊,再慢慢舒展。

她也隱約記得,後來歌裡這樣唱:多少恍惚的時候,彷彿看見你在人海川流。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