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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斬關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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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曠野之上,霹靂車終於暫時停止了投射,而錦州城頭爆發出來的密集箭雨……也在這一刻忽而終止。

廣闊的天地,重新恢復了戰前的寧靜;然而,這種寧靜,卻充斥著一抹極不健康的火色——沒錯,那便是火焚城郭的炙烈顏色。

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燎天的火勢,在朝霞的映照之下,竟也如此壯烈!驟然而起的北風,將這片火勢盡數送到渝軍駐守的東北角,而盪滌濁穢的霧靄中,依然滿是土腥,血腥和肉身焦糊的惡息,這氣味附著在每一縷晨霧上,溼屨沾衣。登樓北眺,最遠處是長天的淡青色,再遠處是雁山的虯龍黑影,遠處滔天大火的暗紅色,風助火勢,煙塵沖天,點點火星於雲間騰空,飛旋,零落,明滅飄蕩,壯麗勝過西苑落櫻。

霎時間,偌大的錦州城,城垣殘破,龍旗傾斜,塞外長風捎來陣陣寒意,夾雜著松油燃燒的辛嗆氣味,從城門方向飄來,隱約可見火光明滅,黑煙繚繞,此刻全數籠罩在北渝王宮的上空。

城下,靖北大軍,攻勢未曾削減,反而愈加暴烈。

距離城牆五百步開外結陣防禦的一千“先登死士”,依照王旗發出的指令,有序撤回本陣;隨之,靖北軍中聞名北境的三千長弓手——“白羽長射手”,此時早已列隊於大軍的正前方,他們身前豎起防禦的木柵欄。射手們虛引長弓,將全部利箭插在身旁的泥土裡,以便隨時拔出,拉弓上弦。他們每個人都在從軍的第一天就領到一張精緻的長弓,除非意外損壞,這張紫荊木製的長弓,將跟隨他們直到退役或者戰死。他們精心調製和保養自己的弓,給弓弦上油,每日要練習發射一百支以上的箭,以確保能夠熟悉自己的弓,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指一樣。紫荊木弓的射程,可以達到令人驚歎的三百餘步,力量足以貫穿鐵甲。這些驕傲的射手沉默地等待著,眼神銳利如鷹,緊緊盯著正在燃燒的城門。

三千餘名白羽射手,以眼角的餘光對視,周圍如死寂般的安靜,彷彿能聽見同袍劇烈的心跳。

與此同時,隸屬秦王蕭長陵嫡系親衛“狼嘯衛”的戰士們,高高舉起如高舉起如手掌厚、一人高的鍛鐵巨盾,遮擋在頭頂上方,一個巨大的方陣,緩緩向著錦州關下推進。方陣之中……是被一百二十人推動的大型攻城器械——“犀角衝”。這件以整根巨木製成擊槌的巨大武器在行進中發出輪軸滾動的隆隆聲,擊槌上鑲嵌了生鐵鑄造的巨大槌頭,尖銳如同犀牛頭上的巨角,故有此名。

天下任何一座城門,皆會這件改良的巨型武器前崩潰為一灘碎片,即便是用生鐵鑄成的錦州城門。而巨盾組成一張龜殼般的防禦,北渝王軍的羽箭,根本無法傷害盾下推動犀角衝的戰士們,唯一的威脅,則是城上砸下數百斤的巨石或者木檑。那可怕的重量,完全可以把盾牌下的靖北將士軋成肉泥。

白羽射手仰天半引長弓,箭鏃瞄向城樓,準備對著一切威脅犀角衝的敵人放箭,徹底將其收割;靖北軍的巨弩大陣,混雜在白羽長射手最前鋒的隊伍裡,無數膂力驚人的強弩兵士,用帶著木柄的鐵鉤扯動床弩的鋼弦,在張開的巨弩上安置並排的鐵矛大箭,每一支弩箭,均有一人一臂的長度,所有的大箭呼嘯著離弦的時候,短時間內任何一段城牆的上方……必將無人敢於拋頭露面。

犀角衝緩緩逼進。

尖銳的槌頭,彷彿下一刻便會突破錦州城已經脆薄如紙的防禦,剩下的就只有短兵相接,近身搏殺了。

城上的渝軍猝不及防,來不及傾瀉箭雨,更來不及投擲滾木巨石,被烈火煅燒著的城頭之上,似乎已經空無一人,而那杆鑲嵌著明黃長龍的“北渝龍旗”,則早已被霹靂車投射的火球蹂躪得不成摸樣。犀角衝推至城下,成百上千的靖北軍士,奮力拽著數十根長繩,拉動被鐵鏈吊著的巨槌,而後一齊放鬆,數千斤的巨槌轟擊在城門上,城門發出一聲就要迸裂般的巨響,高大巍然的城樓,直似顫動起來,最終還是艱難地挺住了。可戰士們沒有放棄,再次拉動長繩,而後又一次釋放巨槌。這一次的轟擊,倒是取得了應有的效果,鋒銳的犀角,刺入裹著熟鐵的巨門之中,只聽得“哄嚨’一聲,整個城門震動著,城樓搖晃著,城牆上也落下簌簌的石灰。

靖北軍如潮的攻勢,一浪接著一浪,犀角衝一再地發動轟擊,而它的周圍……則是整整數千名高擎巨盾的狼嘯衛,憑藉密集的鐵盾防禦,保證這架攻城器械攻擊的連續性;如此看來,錦州城門的崩塌,只是一個時間問題罷了。

王旗招展。

蕭長陵凝然端踞馬背,雙目幽寒,冰冷地注視著面前這座已然搖搖欲墜的遼東大城,眼中仿若匯蘊一汪深潭,凌冽不可逼視。他的身姿英闊,筆挺的背脊,平靜而慰帖地緊緊附著一層沉重的戎裝,而他身後的大氅亦隨風捲動,爆發出獵獵飛舞的振動之音。

“大王,再有幾輪攻擊,城門勢必倒塌,想必……連公孫順奴都沒有料到,我們會把這玩意兒帶到遼東吧。”龍西風頗為得意。

蕭長陵冷峻一笑。

“軍械再好,最後還是要靠人來決定的。”

就在這時,只見,龐大的靖北軍陣之中,那面銀色袞龍的“蕭字王旗”,忽然於三軍注目之下,高高升起,而後向前揮動發令。

“弓箭手,放箭——”

此時此刻,陣前沉凝如山,那三千餘名全副武裝的白羽長射手,挽弓搭箭,迎風巋然不動,弓箭手強大的臂力,攀升至他們此生的巔峰狀態,渾身上下的洪荒之力,全數凝聚在弓弦上的那一箭上。

絕對的寂靜中,可以聽見烈火噼裡啪啦燃燒的聲音。白羽射手手心的汗水,沿著長弓緩緩滴落,“啪”的打在腳面上,又蒸騰消失不見。

伴隨著一聲令下,為首的一名白羽射手,毫不猶豫地擰開了一直緊繃著的長弓弓弦,一支冰冷的狼牙箭,旋即以閃電的疾速,脫離了弓箭手的控制,直射錦州城頭,將一名渝軍士兵死死地釘在旗杆之上,鮮血沖天噴出。

唰唰唰……

三千長弓手同時發動。

剎那間,靖北大軍勁弓齊發,疾矢如雨。

早在部署攻城之前,蕭長陵便將手上最精銳的三千白羽射手,最精良的三千張強弓,盡數佈置在錦州城門的正前方,用以狙殺城頭渝軍的弓弩手;若論射技,北渝士兵遠遠不及靖北將士,更何況……他們對上的是來自靖北之王的箭雨侵襲,除了死路以外,他們已無力迴天。

少頃,密不透風的長弓箭雨,鋪天蓋地襲來,劃破塞外的長空,發出一陣一陣無比尖厲的鳴鏑之聲,響徹天際,僅在瞬息之間,便將偌大的一座錦州城籠罩在這片由數不清的羽箭弩矢交織而成的天網之下。渝軍困獸之鬥,雖頑固勇悍,但也擋不住靖北軍這番如此密集的長弓齊射,在漫天箭雨的精準打擊下,被紛紛射成了刺蝟,倉皇地在城頭四處鼠竄,死狀甚慘,有的前胸被羽箭穿透,有的後背則身中數箭,殷紅的血水,染紅了大半個錦州城樓,散發著一抹極端刺激的血腥氣息。

箭雨稍緩,靖北軍即又強攻,狼嘯衛以巨盾開道,源源不斷地湧至城前。那架巨型的犀角衝,在層層後盾的掩護下,一次次蓄足攻勢,猛烈撞向城門;同時,龍西風與沐英兩員大將,身先士眾,踞馬挺立陣前,指揮遊弩手還擊。

強攻之下,數千餘名手持銅弩的靖北遊弩手,分作五列縱隊,輪番射擊撤換,弩箭此起彼伏,全無間歇,根本不給城頭敵軍以喘息之機;同一時刻,方才稍事休整的三千長弓手,也向城頭仰射,不時有渝軍的弓弩手……被靖北軍引弓控弩射中倒下,後面隨即有人頂上,吃力地抵擋著靖北軍的凌厲突殺。

雙方激烈交鋒,從黎明一直持續到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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