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間 (第1/3頁)

天上人間

“什麼時候醒的？”祁塵問道。

言辭抿了抿唇，“我還沒睡。”

“睡不著？”

言辭搖搖頭，他始終垂著頭，祁塵看不見他的表情，自然也看不見他眼裡的害怕。

“嚇到了？”祁塵將燈拿在手裡，火光照亮了言辭的臉，淚痕未幹。

“我害怕。我看見你從天上掉下來，渾身是血，而這一切是因為我……我……”言辭哽咽得說不出話。

祁塵認真道：“我的確怪你。”

言辭抖了下。

“怪你不聽話，我怪你，我明明告訴過你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選擇，你還是責怪自己，我怪你，我明明囑咐過你，不要過來，你還是要過來，我怪你，怪你我分明已經表明我的心意，你還猶豫不決，我的確怪你。”祁塵說完，言辭早已抬起頭，滿臉愕然，“……什麼？”

“我說，你若還要這樣，我就不會在你身邊了，你說你喜歡我，可卻總是做讓我不高興的事，你說你想要一個家，卻總是想著赴死，全然不理會我，言辭，你的喜歡，我看不清真假。”祁塵神色冷靜，說出的每一句話像細針一樣紮進言辭心裡。

“……不是，不是……我喜歡你，我……我愛你，我離不開你，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喜歡我？我滿身汙穢，粗鄙不堪，不聽話，世人都不喜歡我，我想……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要你死，那本該是我的結局，我不能讓你去，即使你要把我殺了，我也不後悔，只是……”他看著祁塵的眼睛道：“我不能讓你替我去死。”話說得斷斷續續，混雜著抽氣聲，一番話說完，他早已淚流滿面，狼狽不已，羞愧難堪。

祁塵嘆了口氣，“我不會死。”

“你騙過我一次，還想有第二次嗎？”言辭偏開頭，不看祁塵。

“是，我騙了你，從你為我留燈，烹茶，釀酒，帶我看人間，帶我進塵世，讓我不再孤身一人的時候我就對你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所以才不管你如何暗示明示，我都不答應做你師父，只讓你叫我大人，可現在，我依然後悔，我也不想讓你叫我大人，我剛剛的確說謊了，我不會因為你不喜歡你就離開，若你不喜歡我，只想著離開我，我絕對不會看著你離開，我不是在恐嚇你，我會把你綁在身邊，讓你看清楚，你以為的，高高在上的大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到底對你存了什麼樣的心思。”祁塵輕輕把他的臉回正，認真告訴他，“我不讓你過來，也不是我要逞英雄拯救蒼生，是因為我知道昆侖神官會來，不過早晚而已，我不想你來是因為她們不知道你是邪魔之身，不過現在知道了，還知道我喜歡你，想永遠和你綁在一起，言辭，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祁塵心裡明白，言辭年少時過得艱難，從不肯輕信他人，他費了番力氣才讓言辭敢依賴他，可那時他也沒料到自己會……所以，言辭對他的依賴，說不清是像親人多一點還是像愛人多一點，既然關系挑明，那其中對這段關繫有任何阻礙的東西都不該出現在他們之間。

言辭的症結在於他自輕自賤，始終對自己的身世有所芥蒂，他得讓他相信，他愛他，不論是否是邪魔之身，此外，還得讓他知道，他不是什麼好大人，他也不想只做他的大人，他想和他永生永世的連線在一起，永久的糾纏。

祁塵這番話沒有任何猶疑，彷彿本該就是那樣，讓言辭覺得，祁塵喜歡上他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動了動，用力掐了自己幾下，疼得淚水直流。

“好丟臉，怎麼又哭了……”他不合時宜的亂想，就像祁塵第一次吻他的時候一樣，腦子徹底僵住。

燈一下滅了。這時，言辭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昆侖神官知道他是邪魔之身。

“神官知道……”言辭的話戛然而止，祁塵好像總喜歡這樣，他心想。心髒跳得很急，聲音大得讓他都不由擔心祁塵會聽到。

可現下，祁塵是聽不見的，他虔誠地細細親吻他，從額頭到臉頰到下巴，那些半幹的，泛著涼意的淚水被祁塵輕柔無比地拭去，再吻上相同的位置。

聞言，祁塵彎了彎眼睛，“她們要拿你做花肥，埋在窗臺下面，長成一朵嬌豔的花，不能動，不能跑，讓我每日都能見著你。”

這話說得，哄小孩，小孩都不會信。

言辭耳朵嗡嗡的，只聽見花肥，花什麼的，毫無規律的呼吸間，他強忍下從尾椎一路蔓延的癢意，斷續發問：“你……要養花……”

祁塵埋在他的頸間，模模糊糊嗯了一聲。

“……什麼樣……的？”言辭仰起頭，忽然感覺很熱，又想起河繆山來，山上冷，怕是不好養花。

祁塵手逐漸下移，言辭脊背驀地弓起來，想往後逃，卻被祁塵用同樣的方法禁錮，只得老實被抓住要害。強烈的羞恥感和詭異的興奮一同在腦內盤旋，高高地吊著他，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我就想這樣對你……”祁塵湊到言辭耳邊道，像是蠱惑，但又像邀請。

祁塵的手很好看，想暖玉一樣瑩潤的白，手指修長，骨節隱隱可見，言辭常常偷摸著看，而現在，他不用看，那雙手的模樣卻牢牢黏在他的腦海裡。

太長也不好。

他神思迷亂時這樣想道，終於忍不住出聲。而這恰好取悅到了祁塵，他一貫溫柔的嗓音在此刻竟有些妖邪，“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嗎？”

言辭覺得自己浮在雲端，輕飄飄的，任由祁塵擺弄主宰，昏昏沉沉地答：“……知道。”

“那你願意嗎？你對我有意嗎？”祁塵又問。

言辭笑了下，“心甘情願”，他想。不過他又反應過來祁塵聽不見他的心聲，“我願意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祁塵不罷休，“是想以前那樣在一起？還是像現在這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