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虎口 (第5/6頁)
所以,我姐姐受辱一事,是顧紓因愛生妒,擅自在我姐姐未入宮時,瞞著顧岑動手腳。
那次的善後,並沒有像在宮中這般滴水不漏。這也側面說明,顧紓辦事不如顧岑周全。
他們倆之間早有間隙了,我一定要把這裂縫撕得大一些,再大一些,好利用顧岑殺了她。
我長籲一口氣,又釐清一遍思路,在心中不斷刻畫長公主真正的形象:
張狂、尖銳、自負、輕慢、缺乏安全感。
像一匹極有領地意識的母豹,誰越可能獨佔她的弟弟,她就吞噬誰。
以一當二,真是麻煩。我不能坐以待斃。
借刀殺人,我需要顧岑做我的那一把刀。
一百五十二
我被人拽著頭發拖去禦花園喝了幾回水,只有一回把我嚇得夠嗆,因為小腿被黏膩濕滑的軟體動物纏繞著,我才知道顧紓這個瘋子往池裡放了蛇,我被蛇咬了,它們漆黑粗壯的身軀纏繞著我的腰,幾乎要把我勒到窒息。我拔出簪子狂紮蛇的軀幹,爬出水池時已是深夜,我一瘸一拐地去太醫院求診,萬幸的是,這蛇看著唬人卻沒有毒。
所以顧紓對我的折磨,還是警告的意味居多。
這是否意味著,就算她對顧岑再不滿也不敢真的去違抗他的意思,顧岑比我想的還可怕。
驅虎吞狼,若虎口不險,狼又怎會心生畏懼呢?我有了把握,接近顧岑的這條路沒走錯。
只是這蛇雖然沒有毒,但差點兒把我勒死。她做得更過火我就沒這麼幸運了,我要反擊。
我要以一種過分的方式折辱我自己,再把這一切栽贓給顧紓,好讓顧岑發怒。這法子不能是我入宮後顧紓對我用過的,否則會有模仿她設苦肉計的嫌疑;這法子也不能不符合顧紓的行為模式,否則會讓顧岑覺察出端倪;同時,這法子一定要能踏破顧岑的底線,讓他發怒。
我想起我姐姐的遭遇,顧紓是如何對她的?迷藥、春藥,還有一群登徒浪子,毀掉女人的貞潔,這就是顧紓自認為對女人最狠的手段。她不會明白,女子的貞潔其實根本不在於此。
即將入冬,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我離開了祠堂。顧岑始終不見我的身影,才慌神去尋。
我被撐著油傘的宮婢找到的時候,目光呆滯地坐在皇宮最西處的灌木叢中,滿身都是血。
顧岑神色平靜,讓所有人把身子背過去,再將外袍披在我孱弱的肩膀上,把我的身子轉過去背對眾人,摟著我的半邊肩膀,低聲道:「沒事了,都沒事了。」
我說:「我把簪子紮進腿裡,流了好多血,我沒有讓他們碰我。」
顧岑嘴角向下,面上還是一派可親神色,這是他發怒前的徵兆。
我轉向他,向來尋我的人露出半張蒼白瘦削的臉。
我冰涼的手,如同一條靈巧的蛇,滑了進去。
他的肌膚,柔軟、細膩、滾燙,我現在要他。
雨天,深夜,還有淌在泥地裡的血漬,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能夠再一次糊弄過顧岑了。
眾目睽睽之下,接著夜色的掩映,別人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只是看見兩個模糊的背影。
顧岑很少有神情震動的時候,今日有了,他發顫的身體告訴我,他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對身後的人道:「她受驚了,你們先退下。下去領銀子,今夜離宮。」
離宮?我在心裡恥嗤笑,這群可憐的倒黴蛋,估計過了今晚,便銷聲匿跡。
所有人撤離後,他捏住了我細細的手腕。「清醒一點,你身上的藥效未消。」
我只是笑,看起來不夠聰明。但我還記得要伸手去掐他的脖頸,死死用力。
顧岑罵了一句髒話,抬手抹去我臉上的雨水,脫下他已經被雨淋濕的皇袍。
他的動作稱不上溫和,可以說很粗暴,總之不像他過去對我展露的那樣,他終於學會一點坦誠。顧岑微微仰著頭,喉結的線條很美,像一隻死去的天鵝。我聽到他的喉嚨裡含糊不清地吐出破碎的音節,聽起來很悲傷。他哭了,趴伏在我泥濘的身子上,我聽清了他吐的詞。
母妃。
他看不見我的神情,所以沒能捕捉到我眼中轉瞬即逝的厭惡。我覺得皇家的人多半腦子有病,同相府比起不遑多讓,教養出來的都是些怪模怪樣的瘋子,偏偏還是個很難纏的瘋子。
我為方才覺得他美的心思感到後怕,這就是顧岑最可惡的地方,他善於使自己身處低位。
漆黑的長發緊緊纏繞在我腰部,它們像一隻只濡濕的觸手,要把我與顧岑拉入無盡的深淵。貴重的皇袍成了個笑話,它滿是髒汙盛滿鮮血,其實它本就不光鮮亮麗,只是露出本性。
這場冰冷又疼痛的困獸之鬥沒有讓任何人感到幸福,他只是發洩,我咬牙承受,我們離得很近,心卻遙不可及。穿戴整齊的時候,他沒能免俗,對我說出那句話,他向我承諾永恆。
我渾身赤裸地坐在泥地裡,第一次覺得自己扒開了顧岑的面具,起身淡淡道:「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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