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上 (第2/10頁)
「那它什麼時候出來?」她撚起來搖晃,「蠶又醜又傻,也不怕把自己給憋死咯。」
「喂!」衛長風把那繭奪過來,「你別玩它了,來說說我!我高低也得是個副將吧!」
「不行。你成天笑咪咪,看著就不安好心。我娘說這種人都很有房子……很有後宅。」
「很有房子?」衛長風沒想明白這句評語,回家路上琢磨出來:嘖,原是很有城府。
衛長風被氣笑了,拈著那蠶繭在手心顛來倒去地玩,最後放在床頭,期望有蛾飛出。
由於這個將軍沒什麼腦子,還太不講道理,他雖為軍師,卻早早生了忤逆的心。
衛長風巴不得江淮南早點兒被她那想養皇後的娘擒走,好奪回屬於自己的大好河山。
然而有一日,江淮南當真被抓去做個安安分分的美人。短手短腳的她去學畫冊裡的成年女人輕歌曼舞,衛長風奪回將軍之位,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憋屈。
那年他六歲,蹲在相府門口等江淮南出來騎馬打仗,卻看見她扮得很滑稽,拖著兩條長長的水袖,背贅彎了。她娘笑吟吟地掰她肩膀,讓她不要含胸。
這哪兒是去當什麼美人,這分明是受刑去了。他想。
他小聲說:「伯母,我來找淮南玩兒,請問她有空嗎?」
她娘生得美,人也溫柔:「衛小公子,我家淮南是女孩,同你們玩不到一塊去。請回吧。」
江淮南的小臉上愁雲滿布,哀怨地朝他看了一眼,剛張口被她娘拽上馬車。
掛在她脖前的兩枚玉扳指被帶得猛烈晃動,發出陣急促的脆響,叮當叮當。
她喜歡漂亮的稀罕玩意兒,尤其是玉扳指,她手小不好戴,就係著掛脖上。
明明不像,他卻不由自主地想起,船工離岸時,向離人吹響的哨。
他追了幾步,江淮南掀開簾子大叫:「衛軍師,我改日再找你——」
他接著追,傻乎乎地跟著叫:「江將軍,你多保重——」
那馬車駛出了他的視線,消失在天與地相交的那條線。
他跑不動了,才慢慢地往家走,黃昏,夕陽砰然墜地。
他喜歡看廣袤的天空,多美,同時替看不見的她惋惜。
「保重」
只兩個輕飄飄的字,但卻偏偏要說自己「重」,還要「保上一保」,真是奇也怪哉。
他爹是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每逢出征,他娘就要罵罵咧咧地去替他縫衣裳,一層又一層,工序繁瑣令人發指。縫得太差,於是他娘又拆線重來,如此折騰下去,要再等上三五日。
他爹說:「婉婉辛苦了,不要太操勞,我先去西北了。」
她埋線,頭也不抬:「多等幾日,又不會叫你掉層皮。」
他爹說:「打仗是等不得的。我會早些回來,你保重。」
他娘只好說:「哦,衛原,你也保重。」
於是他爹騎著高頭大馬,身披出征紅綢,在一片春光爛漫中赴陣殺敵。
他娘靜靜地坐著,圓滾滾的淚一滴滴砸在未完工的衣裳上,啪嗒啪嗒。
她反芻似的,翻來覆去地傾吐那兩個字:「保重,衛原,你千萬要保重。」
年幼的衛長風咀嚼著「保重」這兩個字,覺得新鮮又沉重。
保重,保重,原來這是一個帶著好彩頭、帶著情誼的詞句。
兩個人要分別,說了這話,各自安好,還會再聚。
他記住了,所以對去當美人的江淮南說,你保重。
保重了,就算去再遠的地方,也會回來。
等她練完了舞,再回來同我們一塊兒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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