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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遺我雙鯉魚 (第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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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勉一點頭,毫不推辭地將魚符收進手心。這時姿容終於回過神,湊到程勉身邊,好奇又焦急地問:“五郎,五銖錢去哪裡了?這魚是怎麼來的?我們是贏了?還是輸了?”

聞言,程勉看著蕭曜笑了:“他舞弊。我們贏。”

蕭曜也笑,攤開左手,手心裡正是他們傳了一下午的連州金五銖:“你們贏了。”

這下可謂大獲全勝,姿容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雀躍地蹦進費詡的懷裡。麗質委屈地盯著程勉,撅起嘴,抱著馮童的脖子扭開腦袋,顯然是大不情願。勝負既定,蕭曜順水推舟地命人將給孩子們的新年禮物送上,元雙則早就準備了一大盤精美繁複的酥山,供一眾人分享。

禮物和甜食立刻告慰了阿彤和麗質,輸掉遊戲的鬱郁不樂登時被拋在了九霄雲外。吃酥山之前,各懷心思的成年人分掉了最後的屠蘇酒,見狀,姿容正要自告奮勇地拿起筷子替程勉沾酒,可還沒等她夠到筷子,程勉已然先一步把酒盞裡的酒一飲而盡了。

他蒼白的臉上登時飛上了紅暈,飲得又急,被嗆得咳嗽起來。蕭曜忙扶住程勉,撫著他的後背,目不轉睛地觀察他的神情。程勉不願自己的咳嗽聲嚇到孩子,壓抑之下,咳咳停停好一陣,呼吸終於漸漸平穩下來。見眾人都緊張地望著自己,程勉一邊擺手,一邊解釋:“就這一盞,下不為例。”

他又開口討酥山吃,元雙先是看了一眼無可奈何的蕭曜,等後者極輕地點了一下頭,才盛了一碗遞給程勉。程勉吃了兩碗,嗓音和神態恢複如常,其他人這才移開目光,由元雙帶頭,格外打起精神,故意大聲說笑活絡氣氛。

趁著旁人都在談笑,蕭曜很小聲地嘆了口氣,看著程勉不說話。程勉臉上的紅暈一直蔓延到頸項深處,神態反而很輕松,甚至又笑了起來,湊到蕭曜近前說:“我也不能再喝了。再喝一定醉,又要虛擲一個晚上了。”

程勉原本話少,因為過年小孩子纏他,終於說得多一些,喝了這盞酒後,全被打回了原形。他雖然話少了,整個人彷彿被籠罩在某種神秘的氛圍中,唇邊的一率笑意固然真切無疑,神情卻似乎是飄忽的,然而無論是誰,都覺得正在被他專注地凝望著。

其他人試探了幾次,他的回應都微妙地慢了半拍,這才敢確定程勉醉了。沒有人點破這個過於陌生也新奇的發現,惟有無言交彙的目光傳達出此時的心照不宣。他們也都不去勸程勉退席醒酒,元雙煮起了茶,蕭曜則不動聲色地坐到了程勉的身側,談笑和玩樂一如既往地繼續著,無論姿容和麗質來求程勉陪她們玩什麼,程勉都如數答應,神情中不僅滿是耐心,甚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要藏起來的滿足。

節日中的時間和平時是完全不一樣的,哪怕什麼也不做,過得都要快上好幾倍。散席的時辰比前幾日都早——倒不是為了照顧酒遲遲不散的程勉,而是玩了一下午的藏鈎和賭書後,孩子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下來,個個累得東倒西歪,年紀最小的麗質更是直接伏在費詡的腿上睡著了。

目送元雙和費詡各自抱著女兒回房,蕭曜撓了撓程勉的手心,引來後者又一次延遲的回望。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示意馮童去幫一把在另一側的房間裡乖乖收拾書卷的阿彤,然後才拉起程勉的手,滿眼含笑地問:“現在我帶你走了,好不好?”

從溫暖的室內來到嚴冬的庭院裡,冷冽的空氣也沒有讓他們更清醒哪怕一星半點。程勉走了兩步,明明自己走不成直線,偏要把緣由歸在蕭曜身上,掙脫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頭也不回地邁開了腳步。

蕭曜始終耐心地跟在幾步開外處,跟著程勉和程勉的影子一路回到東側的院子裡。這一側往來的人少,更顯得冷清,可蕭曜滿心都浸在暖意裡,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又見程勉的腳步越來越慢,情不自禁地追上前一步,攔腰將人橫抱了起來。

兩個人一個從沒這麼抱過人,另一個活到這把年紀,也沒享受過如此“殊寵”,一時間都僵在了原地。一整個晚上,程勉總算反應快了一次,瞪著蕭曜:“……你快放手。”

蕭曜感覺到程勉正在從自己的胳膊裡往下滑,還沒想好怎麼該怎麼更穩妥地抱住他,程勉已經下意識地用力攀住了他的手臂和背,勉勉強強地維持住岌岌可危的平衡。

蕭曜也不在意程勉不滿的目光,笑著親親他的眼睛:“你聞到臘梅的香氣沒有?”

兩個人又再自然不過地交換了一個短暫的吻,程勉扭開臉:“這像什麼樣子?我能走。”

“我知道。”蕭曜還是笑,又不放手,言出必行地循著幽香的源頭走去,“可是我想抱你一會兒。要是有人來,我就撒手。”

程勉不以為然地眨眨眼,目光中流露出一種“何必如此”的指責。蕭曜低頭又看了看一半臉藏在自己裘袍裡的程勉,繼續說:“魚符你也收下了……這次你準備放在哪裡?貼身戴好不好?”

程勉不可思議似的看著蕭曜,連到了臘梅樹下都沒有察覺。蕭曜還是在笑,手指剛好能輕輕碰到程勉的耳垂,像是找到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微小秘密:“上面寫著我的名字呢。平佑之亂時門下省失過一次火,另一半恐怕是燒熔了,或是被人偷了,怎麼都找不到,我也不補了,就這一半,都給你。”

程勉抬眼:“寫著名字,更不該隨身帶。”

“當年回來的只有這個魚符。魚袋上的金飾是不是賣掉了?”

“嗯。”

“能派上用場就好。”

“茉莉不識字,要是沒有名字,也燒掉了。”程勉淡淡說。

“就是要有名字。你想不想知道我怎麼想的?真的是方才忽然想到的……”

程勉不接話,目光倒也不能說是不信,就是有些忽生的躲閃。蕭曜的笑容深了,低頭道:“我想再送你一根鏈子。要很輕,也很細,系在你的腰上,魚符就一直貼著你了。”

“你……”程勉一顫,抿著嘴皺起眉,“我不要。”

“好。”蕭曜毫不猶豫、也毫不遺憾地答應了,“那藏鈎的彩頭,你要不要?”

程勉定定看著他,彷彿有些迷惑:“不是我贏了麼?”

“可我的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輸贏的彩頭,當然也都是你的。”

蕭曜愉快展露出理直氣壯的笑容,趁著程勉愣神,將人從懷裡放下來,再不掩蓋自己的迷戀,也拋開一切忍耐,在鋪天蓋地的香氣中親吻他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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