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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遺我雙鯉魚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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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不痛了?”程勉反問,“昨夜來了怎麼不叫醒我?”

蕭曜搖頭,又揉了揉眉心:“到的時候你睡了。後來又太醉了。要是還在翠屏宮,我就去別的地方睡。吵到你沒有?”

“……這次沒有。”程勉很短暫地一頓。

蕭曜情不自禁地攬住程勉,手指輕輕圈住程勉的手腕摩挲著,嘆氣道:“剛才來找你的時候,我知道小孩子肯定都圍著你,就想看一看你,也不是非要與你獨處。現在只想,他們晚一點回來就好了。就像你剛回來的時候,我只敢想怎麼讓你把冬天熬過去。第二個冬天到了,我又想,要是你下個冬天能比這個冬天再好一點,我一定心滿意足。可是到了眼下,我又忍不住想,好久沒有和你守過歲……等真有一天能一起守歲了,我肯定還是不滿足,會想這一輩子每年的除夕都和你一起過完……得隴望蜀之心,就是如此。”

程勉看向蕭曜:“那就不要許諾小孩子玩藏鈎。”

“我要是一來就把你帶走,你會不好意思的。”蕭曜笑起來,“我都不知道你會彈琴。你看,現在連阿彤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了。我們還是在一起太少。等一下就算我輸了,你也教我彈琴吧。”

程勉扭頭看著蕭曜,搖頭:“很久不碰了。你也不缺人教。要是你贏了……”

他低不可聞地送上一聲耳語,語音未落,蕭曜環住他手腕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了,難以置信地反問:“你怎麼用這種事來打賭?”

程勉笑笑:“不可以?”

蕭曜眸色一暗,目不轉睛地盯著程勉,終於也緩緩一笑:“這不用賭。”

“贏來的不一樣。”程勉語氣裡驀地多出一縷輕快、甚至近於促狹的意味,“再說一件你不知道的。我當年很愛與人博弈。尤其是六博,我用它贏了很多東西。”

蕭曜那“晚一點回來”的心願說不上全然順意,但也沒有完全落空。小孩子拉來長輩時,兩個人已經好整以暇地分坐在了幾案的兩頭,頭發衣角紋絲不亂,就是茶水絲毫沒有動過,過分完美無瑕,落在過來人眼裡,難免有欲蓋彌彰之嫌。

藏鈎這遊戲再簡便不過,不分長幼都能下場,過年時尤其應景。一群人分作兩方,約定一物為鈎,一方藏鈎,另一方每次派一人猜鈎的去向,全部猜過一次即為一輪,猜中次數多的一方是本輪的勝者,輪次則以奇數計,勝率高者為最終的贏家。

這幾日費詡他們帶著孩子也玩,小孩子都願意和程勉一邊,而今多了蕭曜和馮童,便重新約定,蕭曜與程勉各選一邊,夫婦倆也不能同隊,而後各自抽簽,最後程勉費詡再加上阿彤和姿容湊成一對,姿容因為抽中了程勉,可謂心滿意足,本來抱在懷裡的小貓也扔開了,專心致意只想取勝,惹得蕭曜假意唉聲嘆氣:“我也想如五郎一般,贏得佳人的芳心。”

因為局中還有孩子,蕭曜便讓程勉拿出阿彤從連州帶來的金五銖充作遊戲用的鈎,即便是小孩子握在手裡也看不出端倪。為應景,猜中的成年人當滿飲一盞連州來的屠蘇酒,小孩子則以石蜜水代替。遊戲從程勉開始,他又是第一個猜中的,蕭曜當下一笑,拿起筷子蘸了一點酒,點在程勉的唇上,此等待遇正是除夕守歲時小孩子們剛享受過的,見到程勉難得啞口無言,一屋子的人均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兩輪下來,雙方將將打成了平局,蕭曜和程勉竟是唯一一次也沒有猜錯過的。為此,蕭曜專程準備的屠蘇酒大多落入了自己腹中,程勉反而只嘗到了一點味道。但是看到蕭曜面若霞飛然而舉止不亂,不說程勉,連費詡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彷彿在思索前一夜的醉酒到底是從何而來。

第三輪也是難分高下,非要最後一局定高下。姿容看看含笑的蕭曜,又望著面無表情的母親,麗質被馮童抱著,兩個人都握著拳頭,正在竊竊私語,她面露難色地轉向程勉,拉著程勉的袍角說:“五郎,你替我猜嘛。”

麗質當下說:“你耍賴!”

姿容蹦了兩蹦,認真反駁:“上一輪你還不是悄悄問三郎!我看到了!”

“沒有!”

“就是有!”

蕭曜說:“可以讓五郎猜。”

他既一開口,麗質再不高興,也只有窩在馮童懷裡不吭聲,又格外緊張地盯著程勉,生怕他猜對了。

如此一來,大家都知道金五銖肯定不在麗質手裡。程勉看了看眼巴巴的姿容,點點頭,牽住姿容的手,彎腰說了句悄悄話。

姿容眨眨眼,不肯上前,還是說:“五郎,你猜。”

程勉無法,只能看著蕭曜,很輕地一挑眉。

蕭曜右手握拳,笑彎了眼睛:“一局定勝負啊。五郎一言九鼎。”

程勉頷首,伸手輕輕一敲蕭曜的手指,攤開手,等著蕭曜松開拳頭見分曉。蕭曜卻一動不動,嘴角一動,氣定神閑地扭頭看向身旁的馮童。正在眾人的目光均轉向馮童之際,手腕一擰,一抹金色滑出掌心,游到了程勉的掌心。

是一枚被熨得滾燙的金魚符。

本朝承襲前朝舊制,官員需隨身佩戴魚符。上至太子親王,下至九品官人,概莫能外。魚符長不足兩寸,寬約五分,分為左右,憑“同”字形榫卯契合。左符留在門下省,右符頒給宗室和官員,魚符上刻有持符者的姓名官職,是官員驗明身份的不二憑證。

庶官的魚符一律為銅質,盛放魚符的魚袋的顏色和裝飾則由佩戴者的品秩而定,以紫金魚袋為最尊。而程勉手中的這枚黃金魚符,按制是親王所佩,雖然還能看出魚的形狀,但形狀頗有些怪異,精工雕鑿的鱗片也有些模糊,彷彿經過了擠壓乃至煅燒一般。

魚符落入手心的一刻,程勉下意識地合起了手指,又迅速地張開了。孩子們見金五銖變成了一條金光燦燦的小魚,都暫時忘記了勝負,發出了驚訝的低呼。阿彤倒是認得魚符,卻沒見過金色的,有些疑惑地看著蕭曜和程勉,見兩人默然相望,又去看姑姑和姑父,他們也同樣沉默著,又帶著不知緣由的沉痛。

蕭曜笑了笑,打破了這一刻的沉默:“我想來想去,還是想把它還給你。”

程勉一動不動地託著魚符,輕聲說:“‘還’字無從說起。”

“那就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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