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走馬入紅塵 (第4/5頁)
程勉更莫名了,態度倒是很好:“願聞其詳。”
蕭曜搖搖頭:“我沒有見識。”
“那你找錯人過節了。要這等見識,趙十才是良伴。”
“沒有趣味。”蕭曜繼續搖頭,神情益發複雜了。
程勉這時回過神來,一頓後,實在忍不住揶揄和懷念兼而有之的語氣:“……你不要賊喊捉賊,當年對上元最得趣味、最樂此不疲的人,不就是你嗎?”
…………
蕭曜即位至今,尚未舉辦過官辦的燈會,但是上元夜的帝京從來是萬人空巷,滿目俱是煌煌勝景。盡管出門時天色剛剛擦黑,一馳入到朱雀大街上,亮若白晝的巨大城池早已盛裝以待,車馬也迅速地被卷裹進了洶湧人潮的深處,如一葉扁舟,毫不引人注目地藏身在了波濤之中。
一行人中,阿彤隨著馮童及一幹侍衛和保姆騎馬,麗質也執意要坐在馮童的懷裡看燈,只有姿容和蕭曜陪著程勉乘車。對於蕭曜和程勉來說,今夜本也沒有非去不可的目的地,便安之若素地隨波逐流著,任由人流將他們帶去帝京的任何一處。
麗景門外的柳樹剛剛綻放了新芽,蕭曜命人折上了一枝放在車中,與程勉分享帝京的第一道春聲。柔軟的柳枝被程勉纏在手心,蕭曜的呼吸不由得也輕緩了起來,正想憶舊,卻見瞥見依偎在程勉身旁的姿容滿臉的垂頭喪氣,於是不動聲色地碰了碰程勉的腿,然後轉向麗質,柔聲問:“阿媛累了?”
姿容先是搖頭,又緊緊地抓住程勉的衣袖,更近地靠住他。程勉也問:“阿媛有什麼心事,我能不能知曉?”
姿容的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半天,才委委屈屈、猶猶豫豫地開了口:“……我阿爺是不是又要丟下我們了?”
程勉與蕭曜對視一眼,才說:“怎麼會呢?你阿爺阿孃是去佛寺看燃燈了。等我們回家,他們也回來了。”
姿容的小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充滿稚氣的臉龐上籠罩著和年紀絕不相符的嚴肅神色,聲音壓得極低:“我聽見他們的悄悄話了。上元過完,阿爺就要回金州了。他一個人回去,不帶我們……五郎,阿爺為什麼不要我們了?”
程勉一時無語,蕭曜接過話:“阿媛想金州了?”
“金州沒有這裡好。可是、可是……”姿容努力地把話說清楚,“我不想阿爺走。我想我們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程勉摸摸姿容的頭發:“你阿爺不會不要你們。他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才先走一步。他會在家裡等你們。”
姿容還是垂頭喪氣,又沮喪又可憐:“那……五郎你也要和我阿爺一起走麼?”
程勉搖頭:“我不走。我和你們一道,留在這裡。”
“三郎也不走?”
蕭曜笑笑,保證道:“我也不走。”
可惜兩個人的保證並沒有讓姿容稍加安心。小少女第一次試圖去理解離別和遠行,荒腔走板之餘,又總有奇思:“那……等阿孃帶我們走的時候,五郎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怎麼只帶五郎走,我呢?”蕭曜先是看了一眼程勉,才去問姿容。
姿容認真地說:“唔……我阿孃說了,三郎是很忙的,每天有很多很多事情,我們不可以煩三郎。”
“五郎只有一個,我也想和他天天在一起。他和你們一道走了,我怎麼辦?”
程勉以衣袖遮掩,拍了一下蕭曜。姿容毫無覺察,被問後繼續一本正經地作答:“你們沒有天天在一起。五郎天天是和我們一起的,所以以後也應該和我們在一起。”
蕭曜眼睛一轉,分明是想反駁,程勉開口道:“阿媛,你記不記得,上次離開金州來的時候,你阿孃帶你們翻了一座大雪山?”
姿容努力回想了好一陣子,猶豫地點了點頭:“嗯……很冷很冷的。”
“是很冷。現在你和麗質已經長大了,但是阿初還小,要等春天到了,才能翻玄池嶺。阿媛也三年沒有回去了吧?還記得棠河麼?永固寺的雙塔呢?”
姿容怔怔看著程勉,目光先是迷惑,不多時,又被驚喜取代了。她用力搖晃著程勉的胳膊:“我最喜歡棠河了!春天……夏天!阿爺總是帶我去騎馬和捉魚。阿爺和我說,金州的名字是跟著河來的。”
程勉微微一笑:“是啊,當地人都叫她金河,因為每當太陽照在河面上,她就是金色的。”
“五郎原來你也去過我家呀!”姿容雙眼發光,從座位上跳起來,摟著程勉的脖子懇求,“那等我們回去,你也一起來,不能騎馬也不要緊,我們找一輛也這麼大的車,一起去看金河。我家裡還養了很多的貓,狗,還有小馬……我已經很久沒見到我的小馬了,它可漂亮了,是白色的,阿爺說,它已經是一匹大馬了。五郎,你說,它還會記得我嗎?”
姿容一點點拾起對故鄉的記憶,慷慨地與她喜歡的人分享著自己的快樂。記不起來的地名,程勉就不動聲色地替她補上。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