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第2/3頁)
霎時,兩人一上一下,以無咎刀為載體,明王內勁對沖三屍真氣,前者精純渾厚如山嶽,後者淩厲霸道若怒海,任是神兵利器也承受不住這般勁力,刀身顫鳴,比拼雙方卻無暇分神,須知內力相決乃死鬥險著,容不得半分退讓。
論內力強橫,該當三屍真氣勝過一籌,但應如是料定裴霽乃強弩之末,掌勢轉出為回,守心禦脈,欲待其力竭氣衰。裴霽察覺中計,撤勁已然不及,索性猛提真氣,寒冰化水,火潮若浪,兩極之力相生相纏,猶如驚濤駭浪般洶湧而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浪更比一浪強,便是山谷攔前,也要為這洪水猛獸沖開!
應如是心道不好,若是一味防守,只怕等不到裴霽油盡燈枯,自己先經脈爆裂而亡,開弓已無回頭箭,當即化守為攻,兩人身軀皆是大震,唇邊見紅。
如此僵持了一會兒,應如是已汗濕全身,火毒與寒毒一併侵入,幾欲將他生生撕裂,全身血液彷彿被真氣煮沸,烈火烹油般在體內奔湧不休。
卻在這命懸一線之際,滔滔猛進的三屍真氣陡生滯塞,旋即逆沖而回,激得裴霽氣血倒沖,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右足陷地數寸,粘著難分的掌刀也隨之錯開。
應如是翻身縱出,於半空中連滾三圈才卸去餘勁,落下時腳步踉蹌,委頓於地,四肢百骸如被狂風巨浪活活拆散過,身軀幾乎失卻知覺,眼前黑了剎那。
他勉強嚥下喉間腥甜,裴霽卻忍耐不住,以刀支身而立,偏頭噴出一口鮮血。
正如不知僧所料,裴霽雖有藏拙,也不敢留手太過,拖著內患之軀奔波千裡,連番與強敵交手,損耗巨大,若非撐起餘力嚇退了男巫,恐怕等不到應如是趕來。
裴霽強提三屍真氣,反噬愈烈,他看不見自己忽青忽紅的面色,只感到身軀冷熱幾變,五髒六腑、皮肉連筋似要被火燒化了,卻有寒意打骨頭縫裡鑽出來。
熱是焚身之苦,冷是冰裂之痛,裴霽撐著一口氣不肯倒下,魂魄幾近出竅。
耳中嗡嗡作響,卻有一道聲音在心間斷斷續續地響起——
“三屍者,三毒之慾也,欲從心起,毒生屍成,欲練此功,先正本心……”
“一收一放斬一屍,一陰一陽合一氣,周而複始,循序漸進……”
“逆道而行,本末倒置,強一時而毀一生,你當真能至死不悔嗎?”
裴霽恍惚片刻,才想起是他被發現偷學《三屍經》那日,連丹書與他說的話。
掌下刀身餘震未止,他強自回神,喘息漸重,耳鳴稍緩,聽得前方有了動靜,掀眼看去,面色灰白的應如是扶著神座一角,艱難地站了起來。
“《三屍經》……”他氣息未複,手腳兀自發顫,“究竟有什麼缺陷?”
裴霽怔住,而後扯出一絲笑,帶著他慣有的譏嘲和冷厲,輕聲道:“要是有的話,它算什麼無上心法,又憑何讓不知僧覬覦多年,乃至摒棄了半生修行?”
問題關鍵便在於此,裴霽的功力做不得假,不知僧也當能辨識秘籍真偽,可若沒有缺陷,嶽憐青如何斷言不知僧破障無門,裴霽又怎會慘遭反噬?
應如是閉了下眼,撥出一口血氣,啞聲道:“我求你。”
笑容突然像是被撕碎的紙張般從裴霽面上消失,嘴唇張合幾下,想要窮盡尖刻惡毒之言去挖苦應如是,可這些話湧到口邊,竟是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兩聲,對應如是道:“你也會求我……好,你過來。”
話音未落,裴霽手下一鬆,膝蓋亦是一軟,應如是疾步趕到,肩相抵,手相托,雙雙跌坐在地,鮮血濡濕衣角,門外屍人似為腥氣所引,有些蠢蠢欲動。
無咎刀掉落在兩人手邊,誰也沒有多看一眼,先前被應如是忍下的那口血,此刻正無聲溢位口角,有幾滴濺在裴霽的手背上,他覺不出冷熱,只看了幾眼,緩緩道:“《三屍經》的確沒有缺陷,但……被我偷去的那本秘籍,是逆寫的。”
只此一句話,讓應如是心中掀起軒然大波,以至神魂劇震,言語不得。
裴霽靠在他身上,笑得咳嗽不止,幾乎要流出眼淚。
蒼山大戰後,燕軍勝局已定,不日就要攻入開平,待到姜賊奪得天下,必定清算舊賬,連丹書料定不出三年,一清宮必遭滅頂之災。
他早已堅定信念,門下也沒有貪生怕死之徒,但《三屍經》不該失傳,更不能落入偽朝鷹犬的手裡,獨子連春生尚且年幼,只怕守不住秘籍,而後噩耗再臨,發妻嶽汐燕為不知僧所殺,連春生出山尋敵,傷重而歸。
連丹書又怕又怒,將連春生關入禁地養傷磨性,隔日才知道那幾個宵小被一名年輕弟子給殺了,對方名喚裴霽,是嶽汐燕從燕軍手中救出來的少年,當時筋骨受創嚴重,治好已為不易,其資質普通,學武不足一年,何來這般本事?
心中起疑,暗中查探,連丹書將躲在洞窟裡偷練《三屍經》的裴霽抓了個正著,依照門派規矩,本應廢其武功,再將之逐出門牆,但裴霽平素行事無有罪錯,出手也是為了救人,如此懲罰難免過重,況且門派勢微,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