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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鋒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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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鋒

林未央和程景行在醫院安營紮寨,程景行一定要求與未央住同一間病房,護士長無奈在牆邊加一張床,兩人中間隔一隻櫃,有時夜晚仰躺著牽牽手,看著天花板聊天扯淡,生活清心寡慾。

未央的腿吊著,整個人的姿勢十分奇怪,有時也會坐輪椅出去曬曬太陽,一坐就是一下午。相處時候大都沉默,並無太多離離衷腸可訴。未央看一看課本,程景行在一旁辦公,撥電話,罵人,或是商量事情。她有時閑他吵鬧,帶上耳機聽廣播或歌曲,而他絕不肯受冷落,一定提著電話將她的耳機沒收,自己還在電話裡同人討價還價,像熟練於菜市場的老婦。

養病的日子十分安逸,相處時分如多年夫妻,沉默卻不沉悶,練就出許多默契。

程景行的電話又響,這一次他看一看她,起身走出門去接,顯而易見的做賊心虛。

白蘭問:“汐川的事情處理好了嗎?”接下來他已經猜到,無論答是或者否,她必然是要問到,“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他便說:“這邊的事情有些麻煩,但你放心,並無大礙,半個月內一定回去。”

她這才放下心來,又細細問過他飲食起居,他便也細細回答她一二三四,像查崗,更像慈母遊子,異地關懷。

最後說到婚事,白蘭有些失落,細聽去有少女情懷,小小鬧個脾氣,更顯得平日賢惠大度,“什麼時候陪我回來試婚紗?難道叫我一個人去,太孤單。才不要叫上閨蜜,在她們面前沒得丈夫陪,顯得多落魄。景行,你快回來。”

他突然猶豫,想想婚期只剩三個月,而林未央就與他隔著一堵牆,他沒來由地發愁,苦愁難堪,真沒想到,他本以為自己可以遊刃有餘,現下竟然産生負罪感,不知道是對白蘭或是林未央,有錢有勢自然可以享受更多,更多的衣服房子美食鈔票,隨同更多的女人,不是嗎?是是是,從來金錢是真理。男人有了錢就是天仙。

程景行調適口吻,低聲言明,“白蘭,你是否覺得應該對婚事多多考慮,人生大事,不是應該慎之又慎?你確定將來不會後悔?”

他以為她會哭泣,委屈,指責,或是更出乎意料地暴跳如雷,而實際上,白蘭只是在電話那端沉默無聲,彷彿早已經料到,此刻在電話一旁冷冷譏諷,嘲笑他拙劣演技,連悔婚分手都要作冠冕堂皇架勢——親愛的,別太委屈,一切都是為了你,我這樣做全都是為了你好。

惡心得令人作嘔的嘴臉,男人啊,扒開了外皮,終究是同一副黑心肝,不,沒心肝。

白蘭怯怯問:“景行,你不要結婚了嗎?”

他從門縫裡,看一看林未央低頭看書的模樣,突然瘋狂地想要答是,是,要悔婚,因為遇上令他瘋癲牽腸掛肚魂牽夢繞的人,說起來真是罪惡,惡心,但怎麼辦呢,明明就是遇上了,命裡的劫數,躲也躲不掉。

真是賤得可以,明明移情別戀,還要怪命運弄人,哦,老天待我不公。

老天爺真可憐,這麼些年沒被唾沫星子淹死,可以改名叫堅強。也許二零一二世界末日泛濫的洪水都是老天爺這些年歲積累下來的委屈,一霎那宣洩,地動山搖。

可是又聽見白蘭說:“請柬都已經做好,就差寄出去。父親的同事也都打點好,城中有臉面的人都知道我們會結婚。景行,不要這個時候開玩笑好不好?”

“不,不會,白蘭,我只是需要時間,我需要冷靜地想一想。”嘆息,箭在弦上你耐如何?財色兼收難道不好?誰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非要為了那一點點可嘆可笑的所謂愛情而失去到手的名利成為他人笑柄?不,不,絕不。

可是她那樣好,他捨不得她難過。久了更見不得她落淚,整顆心都揪起來,恨不得以身代償。不知什麼時候被兜走一顆心,魑魅留影,林未央的影,青黑,灰暗,層疊如黑幕降臨,誰知下一刻彩虹或是陰雨雷暴,都由她一手掌控。

他需要想一想,確切的說,應該是仔仔細細權衡利弊,天平朝那一邊傾斜,尚未可知。人人都自私,總要最先為自己打算。

白蘭說:“三個月不夠你想清楚?明明已經交往三年,你還要說你沒有想清楚?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嗎?請你提出來,我盡力做到完美。”

這樣的說話方式,永遠像是在談公事。白蘭這樣的女人,可以說是完美,但完美不是人人受用,也許他當真犯錯,難彌補,他想到諾諾又想到宋遠東,思緒混亂。未夠考慮清楚,就下斷言,當真誠懇,聽起來卻讓人憤怒,“白蘭,在請柬沒有發出去以前,請你讓我有充足時間考慮清楚未來,關乎一生的事情,好嗎?”

白蘭的聲音冷下來,從來就不是沒有稜角的人,說風涼話做造作事,她素來看慣,信手拈來,“我想大概是發生了什麼,讓你突然懷疑起我們之間的感情,或許你是對的,婚姻大事關乎一生,確實應該多考慮。我只怕父親氣你毀約,老人家脾氣大,也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麼來,你的瑞通才剛起步,我實在擔心會被悶死在搖籃裡。”

程景行道:“不要威脅我。”

白蘭輕聲嘆息,“對不起,我只是一時情急。原諒我,景行。”

兩人都沉默,思量應對之法,還好突然有電話插進來,程景行說:“你等一等,我有電話來。”才噓一口氣,截斷這一場對弈。

是吳喜的電話,滿心沉痛,“老爺今早去了。”

程景行一怔,噩耗總是來得突然,讓人手足無措。吳喜以為他悲傷過度難以接受,還要來安慰,“四少爺節哀,老爺去得很安詳,看起來就像是睡著而已。”

程景行適才開口,囑咐吳喜說:“發喪吧。通知親故就好,不必太過鋪張。謝絕所有媒體記者,同墓地那邊打好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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