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鋒 (第2/2頁)
吳喜一一應了,又問:“您什麼時候回來?”
程景行說:“有大姐二姐在就好。”
吳喜驚叫,“這怎麼行,連二小姐都是不在的,根本找不到人,您要是再不回來,誰來給老爺送終?”
程景行道:“不是還有許焰嗎?叫他捧靈。”
吳喜道:“不成,許少爺到底是外姓人,不合規矩。”
程景行冷嘲道:“我本來也不是程家人,孝子賢孫這個名頭也輪不到我。你只記著,別讓記者進來,不然要讓我看到什麼不利傳聞,也不必等我回去,自己從程家滾出去就是。”
吳喜還要說,程景行已經掛了電話。再接白蘭,開口便是:“婚期必須延後,或是取消也行。我父親今早過逝,紅白喜事不能相沖。”
白蘭停一停,只說:“恭喜你,找到好理由。”未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掛了電話,出乎意料的冷漠。
他本以為她會安慰一大串再囑咐一大串,從來如此,噓寒問暖她最拿手。
今天新鮮事尤其多,像是到世界末日,人人都反常。
程景行擰開門進屋,未央還掛著腿看書,翻一頁,睫毛長長地垂著,似羽扇又是蝴蝶翅膀輕盈。
他走到床邊,看一看她的書冊,躬下身掃過一兩行,抱怨說:“這書就這樣迷人?我在你身邊已經走了好幾圈,你居然都不抬頭看我一眼?”
未央合上書,這才正眼瞧他,這幾天懶得鬍子都沒有刮,青黑色的鬍渣露出頭來,凸顯出幾分男兒粗獷,真是好看。她忍不住摸一摸他刺剌剌的下巴,他便順勢坐下來,握著她的手,親吻她柔軟的掌心,“舅舅果然比書本好看,是不是?你看你目露兇光,一副要將我拆吞入腹的模樣。”
未央忍不住笑,推他一把,“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賺萬貫錢,做萬人迷。”
程景行道:“原來我的未央志向高遠,我原以為你只想天天待在我身邊,你看,幻想破滅,我好傷心,送我一個安慰吻如何?”
未央笑一笑,仰頭奉上雙唇,他便攬住她纖細腰肢,扶住她後腦,不許絲毫躲避,狂放而熱烈地親吻。
做齒間遊戲,柔軟而又激烈地纏綿。後來都氣喘籲籲,他將她吻得幾近窒息。
爾後指腹輕輕留戀在她唇瓣,輕聲嘆:“那口唇美得已是一個吻。”
未央問:“誰的詩?”
程景行親一親她,“不告訴你。”
未央便說:“那你告訴我,是否真要和白蘭結婚,什麼時候,在哪裡?”
氣氛一下子僵直,他冷著臉,要唬住她。“問這些幹什麼?你根本不必知道。”
未央滑頭,笑說,“要為你準備新婚禮物,當然需要知道具體時間。你說,在你新婚前一晚上,我剝光了衣服在床上等你好不好?或者扮成貓女、蘿莉、小護士?舅舅喜歡哪一款?你要演地主、醫生或水電工?”
程景行無奈,她牙尖嘴利,他從來不是對手,“你在賭氣,或是吃醋?雖然我不想拒絕,但必須解釋,未央,你還小,許多事情不會明白。婚姻並不是如傳說中動人,找一個愛的人相伴一生?小說裡統統都是騙人的把戲,世上哪有那樣多曲折離奇的愛情?大多數人不過尋找一個容易相處,門戶相當的人湊合著過完一輩子罷了。愛情?愛情有保鮮期,過了期限就成一團腐肉,端端正正放在眼前發餿,任誰都想丟到垃圾桶,管他以前多麼相愛。與其日後無限期折磨,不如開始時保持清醒,沒有什麼是永久的,除了利益。我與白蘭,不能說全然利益,她選擇我,因為我適當,我選擇她,因為她切合,就是如此,再沒有多的了,也不可能再有了,你知道嗎?不為別的,只因為太麻煩,人人都嫌麻煩。多說一句都覺得全身疲累。可是生活就是這樣,生活無限大,可以擠去所有的夢想,愛,與承諾。”
程景行摸一摸她的頭說:“其實我更願意你生活在夢幻裡,為你造一座城,滿園玫瑰香。”他親吻她微蹙的眉心,“我希望你永不長大,這樣你就不會明白,成人的世界有多麼荒蕪可笑。”
未央合上書,抬起頭來看著程景行的眼睛說:“人人都有一套對世理論,我不能駁你,因為無論我怎樣反駁你都不過一笑置之。你覺得我還小,還年輕,不明白成年人的生活和選擇。可是我一直覺得世界上的事情其實很簡單,不過是你們太計較,謹小慎微,不肯多吃一點虧,生怕我多付出,讓他得了便宜。可是多多少少有什麼關系?愛與夢想從來無需計較。婚姻是墳墓是監獄是深淵,不過是失敗者的控訴。多少人懷有美國夢?可是多少人成功?一半一半吧,所以有人說美國是天堂,有人說是地獄。你要相信誰?最終還是要自己試一試。我知道許多事情不得不將就,但也清楚地相信許多事情一定不能將就。結婚,我想找一個愛我的以及我愛的人試一試,無論結果如何,都無需計較。你們說我不明白,我的年紀讓我不能領悟,可是事實當真如此嗎?不,只是你們的自我敷衍。歲月讓你們沒有了勇氣,沉湎在對過去的斤斤計較之中,再不肯全拋一顆心,是的,你們不敢。程景行,其實你是膽小鬼,害怕受傷,害怕被拋棄而已。”
她如此堅定,似走遍天堂地獄的佈道者,她看著他的眼睛,這□裸的直視剝開堅硬甲殼,令他心生畏懼。“程景行,你知道嗎?我還有一身孤勇,可以勇往直前,等待頭破血流滿目瘡痍之日。我不害怕。因為我愛你。”
程景行說:“父親今早離世。”
未央傾過身子,吻他落寞的眼角,微笑說:“程景行先生,預見未來嗎?這件事情上,你必然是要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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