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忽夢 (第2/3頁)
他懷疑有一根弦在蘇琅的心頭繃緊,只消一個錯亂的瞬間,就會如白日一般錚然斷裂。
便把話語咽在肚子裡,只敢小心翼翼地為他抹好藥膏、纏上帶子,輕輕掛上了衣物。
料理好一切後,傅越放下手,正欲起身離開。
床上人卻一把攥住他,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那樣執著而不容拒絕,令他的骨節如灼傷般地痛。
“我並非……”蘇琅開口,似是針落於地的嘆息,“有意瞞你。”
他終是不肯讓傅越繼續傷神。
傅越早已明瞭他的心,這一刻無法遏止地為他而痛。
“我知道……”
傅越順著對方的力道緩緩坐下,任由蘇琅偏過頭,將半身倚靠在自己的胸前,凝望其憔悴的眉宇間寫盡的無力。
“郡王不必事事對我明言,我只求郡王……保重身體。有什麼不能開口的,我便與你一同瞞著。”
蘇琅的唇邊微微顫動,良久,才點了點頭。
傅越一直陪到夜裡,喂過湯藥,服侍郡王睡下後,神思才得到短暫的鬆懈。
他已令人搬來了臨時的睡榻,本欲小憩一會兒,整理一下紛雜的思緒,無意間看到爐火邊上散亂的故紙堆。
未燒盡的邊緣泛著焦黃,淩亂的字跡在炭光裡隱隱透出哀狀,無端地吸引了傅越的注目。
他緩緩從小榻上起身,彎腰拾起爐邊的紙堆,悄悄掀開內外帳的簾子,點一盞幽紅的燭,在燈下辨那些狂野的字。
唯有“夢”之一字黯然銷魂。
傅越心頭晃然,不自覺地翻開散亂堆疊的信紙,在心裡默唸那些不曾被燒盡的文字:
——
忽夢少年事
停書半日閑
軒窗相倚顧
桃色映朱顏
——
故夢應猶在
金戈度暗河
閑雲無處散
他日共山阿
——
頻來夢醉不知數
獨恨平生志未闌
但為浮塵遮望眼
誰憐淯水骨中寒
——
傅越腦中嗡嗡作響,一張張殘損的紙顫抖著從他指尖散落,簌簌聲如泣血。
翻倒聲自內帳傳來。傅越驚起回身,秉燭入內,只見帷簾散落於榻下,蘇琅的手指仍死命地拽著那一角,似要穿過鬼道拉住無常的魂索。
在一襲冷汗中他睜開了眼睛,卻是淚入雙鬢,唇顫無聲。
傅越卻知道,那一聲喚著阿年。
那段離別彷彿成了逃不開的噩夢,於夤夜夢回時牽絆郡王的神魂,把他白日的偽裝寸寸搗碎,空餘欲訴無門的哀思呆囈。
“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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