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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懷舊望歸客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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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懷舊望歸客

決意辭官之後,瞿元嘉向安王直陳了心事。

見安王之前,他也揣測過安王的反應,可聽完瞿元嘉要辭官去南方的打算後,安王只是近於憂愁地說:“元嘉,我原以為我幾個兒子裡,你是最省心的,也會最成器。”

這句話讓瞿元嘉心中閃過一絲慚愧,他惟有向安王伏拜請罪,卻一言不發。安王看著他,嘆了口氣:“之前民部選官員去江南道為裴氏謀逆案善後,最初推舉的人是你,我攔下了,你說說看,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我是楊州人,高刺史又是我的恩師,我理應避嫌。”

安王搖頭:“這事與南方士族牽扯太深。南北早有積怨,都想借題發揮。誰去都不免受夾板氣。討不到好處且不論,一有不慎,就是代人受過。”

“元嘉愚鈍,沒有領悟殿下的苦心。”

“你安生在民部待滿三年,屆時再考慮是留在中樞還是外任。不要因為一時意氣半途而廢。”安王看他一眼,神態並不見責怪,“再說你辭了官,去南方做什麼?要是覺得認錯葉舟有愧,想著去解釋彌補,那就想也不要想。”

“…………”

像是面前的繼子搖身一變成了個陌生人,安王仔細打量了一番瞿元嘉,竟笑了:“元嘉,你竟然真不是我的兒子啊?”

瞿元嘉卻笑不出來:“殿下此言實教我惶恐慚愧。”

“你不願意娶阿淑,根源原來在此。”

“回殿下,此事俱是我配不上郡主……”

安王打斷他的話:“你官不要做,也不怕你阿孃傷心,這都罷了。只是你內疚和鐘情的,到底是葉舟,還是程勉?”

崎嶇的心事被安王毫無遮掩地捅破,瞿元嘉渾身一顫,霎時間面無人色。安王始終盯著他,神情也始終不嚴厲。見瞿元嘉答不上來,安王又笑了笑,很寬容似的徐徐開口:“少年時的仰慕,總是沒有道理可言。求之不得,更是望之若天人。你認錯了人,事後內疚想去彌補,倒也無妨。無論是彌補成了,還是彌補不成,後路如何,想過沒有?”

“……想過。”瞿元嘉肺腑如有烈火在炙烤,神色卻如同被寒冰封住了。

“說謊。”安王一笑,“不僅沒想過,恐怕也不敢想。”

安王斟了一盞酒,親自離座遞給瞿元嘉,看著他麻木地喝下去後,繼續說:“我只有喜歡哪個女人,才會喜歡她生下的兒女,我偏愛你,和偏愛寶音妙音一個道理,是你們是你阿孃的兒女。但是男女之事天經地義,又能生育兒女,就算是恩消愛弛,才總能維持,所以許多女人總要求個孩子,男人也總要給女人孩子。你要是想不清楚鐘情的道理,一意孤行去了南方,找到了葉舟,也是毫無用處。即便想清楚了,還有許多的身不由己在後頭等著。這幾年你是以為程勉回來了,所以暫時不去找了,那你以後還找不找?要是還想去找,你還去什麼虹州?”

瞿元嘉望著安王,也像在看陌生人了。

“既然你仰慕的人是程勉,勢必要辜負其他人。以前我不知道你抱有這等心思,不然更早勸你娶妻生子。”安王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是不是想走的路。走更容易走的那條路,總沒有錯處。你為程五至今不娶妻,自然是痴情,要是發生在男女之間,成為一樁美談也未可知。但將來他回來,也要再娶,你當如何自處?綱常就是如此,信或是不信都不要緊,也盡可以糊弄。還是多想想敷衍的法子,而不是想方設法往外跳。”

過了好久,瞿元嘉才覺得能收拾出一點說話的力氣。他執擰地低聲問:“殿下是有此考慮,才對大郎的婚事做此安排的麼?”

安王目光一凜,才答:“何家女郎配我的兒子,實則是大郎高攀。可不娶何家女郎,我又不能放心。只望他們夫妻能強過我與他的母親,不過,這都是阿家翁的一廂情願。”

對此答複瞿元嘉心裡也分辨不得究竟是何滋味。他沉思片刻,還是說:“殿下用心良苦。教誨元嘉也都記下了。但是我不得不去虹州。”

“不得不?”

“不得不。”瞿元嘉重複。

“也不知和我等老朽比起來,你們年輕人的‘不得不’是太多還是太少。”安王淡淡說,“既然這麼想去,也要找個名目去。辭官就不必了。朝廷歷來重視孝道,你告個假,說要為你生父修葺墓地,名正言順。也不要現在就走,年關在即,你阿孃怎麼辦?過完年再動身吧。”

瞿元嘉暗自咬了咬牙,此時也唯有答應下來。見他神色晦暗,安王的語氣又緩和了一些:“我自會去寬慰你阿孃,讓她不要生疑。遷墳一事不是讓你滯留在南方的託辭,辦完了再回來,也不要拖太久。明年朝廷有好幾樁大事,要是都錯過了,接下來的事不名正言順,於你的前程有別的麻煩。元嘉,我也略見過幾個真痴情人,但無一例外都死了。有情能多出許多快活,過分痴情,倒未見得有什麼好下場。過猶不及的道理,在哪裡都是一樣。”

瞿元嘉沒有解釋,一時也無從反駁,默默點了點頭。安王知道他心中不服氣,只叮囑他務必在年前將告假回鄉的文書擬好,別的一律不再提了。

安王府剛辦完一場喜事,又即將迎來另一場籌備已久的喜事,闔府上下歡慶的年節氣氛更是遠勝以往。但對有心遠遊的瞿元嘉來說,雖不至於到度日如年的地步,可是每次見到母親,都是另一種煎熬。

大寒那日,帝京下了一場大雪。安王頗有興致地在王府設宴賞雪,他邀請了許多宗室和同僚,本應出席作陪的瞿元嘉以偶感風寒為由推辭了,他本打算閉門過完這一天,但臨近正午時,婁氏遣侍女來傳,要他去答話。

瞿元嘉登堂後,見母親獨自垂淚,雖然立刻猜到了她落淚的緣由,卻還是裝作一無所知地問:“母親這是怎麼了?兒子又做了什麼錯事,惹母親傷心?”

婁氏拭去眼淚:“你們何苦瞞我。”

“程勉”辭行之後,母子倆都維持著刻意的相安無事,婁氏對兒子的態度也較之前溫和了許多,但聽到“瞞”字,瞿元嘉情不自禁地一頓:“母親說到哪裡去了。我有什麼事情能瞞過母親。”

婁氏輕輕蹙眉,神情幾近於委屈:“殿下為你做說客,說你要回楊州安葬你阿爺。這等要出遠門的大事,你定下之後,也當與我說一聲的。”

聽出母親的語帶哽咽,瞿元嘉驀地有些不大自在的鼻酸,斟酌著輕聲說:“……我是與殿下商議過此事。但為父親改葬的奏請剛剛呈上去,也是想過完元宵再動身。”

“要去的話,是幾天的假?”婁氏又問。

“不算路途,二十日。”

婁氏微一闔目,謹慎地問:“你這次回蘆城,除了祭祀你外祖父外祖母,還去了別的地方沒有?”

瞿元嘉的回答很簡潔:“祭祀完外祖父母,又去祭拜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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