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登樓為誰思 (第1/4頁)
第72章 登樓為誰思
葉舟不做聲,瞿元嘉惟有回以沉默。重逢來得猝不及防,短暫的目光接觸過後,葉舟的神情中不見驚訝,也無憤恨,他轉過臉同身旁的隨從交待了幾句,隨從領命後走向瞿元嘉,畢恭畢敬地說:“瞿大人於葉氏有大恩,在沅慶期間,大人有任何吩咐,葉氏當全力相報。”
瞿元嘉又將目光投向葉舟:“我沒什麼吩咐。我是來見你的。”
葉舟本已轉開視線,聞言也看向了瞿元嘉,很幹脆地一頷首:“瞿大人有意做客,我自當掃塵以待。”
“不必勞神。你現在若是有別的事,我就明日再登門。我來沅慶沒有其他事,只為見你。”
葉舟沉默片刻,迎著瞿元嘉所在的方向走上前,在他身旁短暫地停住腳步,丟下一句“我為瞿大人帶路”,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兩人始終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葉府的下人則亦步亦趨地跟在瞿元嘉身旁,時不時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即將登門的貴客。先前聽常潛和客棧掌櫃談及葉氏在沅慶的名望時尚無實感,但在去葉宅的一路上,瞿元嘉數次見到葉舟停下腳步與人寒暄,哪怕聽不懂沅慶話,僅憑察言觀色,也能看出葉舟人緣頗好。
待終於到了葉宅,葉舟先命下人領瞿元嘉去正堂,瞿元嘉又等了一刻鐘,葉舟也到了堂上。他沒有問瞿元嘉為何而來,神色甚至說得上有幾分忍耐,又沒有了在街上相見時那公事公辦一般的生疏,只是耐心也冷淡地等待著瞿元嘉說明來意。
一路上瞿元嘉都在刻意迴避隔絕即將見到葉舟一事,但他知道,自己勢必要做先開口的一方。他沒有耽擱太久,轉向居於主座的葉舟,剛正視著他的雙目,卻聽葉舟輕聲開口:“瞿元嘉,你這一趟除了教你我難堪,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用處。”
聽到葉舟聲音的一刻,瞿元嘉彷彿是第一次意識到,他既不熟悉程勉,也很難說瞭解葉舟。
“我知道你痴情,這兩年來你以為我是程五,種種情真意切,我雖然錯領,但你為人如何,是不會有錯的。你應該去連州,而不是為了一點無謂的愧疚,千裡迢迢到沅慶來。”
他坦白至此,瞿元嘉的滿心惴惴忽地變得可笑之極。他無暇自嘲,低聲說:“我不用再去連州了。”
葉舟沉默良久,才再度開口:“我鬥膽一問,程五是幾時找到的?”
“我收留你的那個冬天。”
葉舟的呼吸聲頓時重了起來,聲音卻是極輕:“……原來如此。”
瞿元嘉茫然地盯著葉舟,葉舟面色慘白,雙眼深處似有火光:“那個元月,我奉旨進宮為顏延送行。皇帝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他問我,如果我想起了往事,你後悔,我當如何。”
他沒有再說下去,瞿元嘉也變了臉色,一時間兩人皆無法再正視對方,先後轉開了視線。堂上並不暖和,可是瞿元嘉的背後爬滿了汗,葉舟的聲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現在我明白了。為什麼你總以為他對我另眼相看,我卻覺得你異想天開。你見到程五了?”
葉舟望向瞿元嘉的目光甚至不乏憐憫。瞿元嘉緩慢地一點頭:“他病得很重。九死一生。”
“想來也是。不然也不會最近才有音訊。你卻無法近身照顧他。”葉舟嘆息,“好在程五回來了,你這一片痴心,不至於永無著落。”
瞿元嘉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我見到他時,沒有認出他。”
葉舟也不意外:“你們分別時彼此都是半大少年。但程五於你,是天上的那枚月亮,認得出認不出,天底下也只有一個程勉。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心願得償。他尚沒有康複麼?”
“他傷在肺腑,拖延太久,不知何時才算康複。”
“那正好。你自然是願意照顧他的。”
“他不必我照顧。”
看著垂目的瞿元嘉,葉舟一頓,自嘲之餘,更是無奈:“當日我就說過,我只願你早日尋到程五。你信與不信,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更希望他能知曉你的心意。你也心知肚明,如果我不是恰巧和程五有一點相像,你施於我的恩情,就是一粥一飯,也許看在陸夫人剛剛落葬的情面上,再給我一身遮寒的衣物,所以不僅你是我的恩人,程五也是。我只恨無法償還你的恩情,你無需內疚,道歉更是無從說起。我是程五與你之間的外人,你居然為這點無謂的內疚之情專程來沅慶,我虧欠的,才是更多了。你我皆不是女子,沒有貞節之說,也幸好不是女子,不然承了你的錯愛,真不知道是誰要以死明志了。”
他語氣中嘲諷之意漸漸明顯,瞿元嘉也無法反駁葉舟沒有說出來的那層意思,思索片刻,說:“來沅慶之前,我見過了程五。”
葉舟一怔:“你不要再等了。你要告訴他你的心意。”
瞿元嘉平靜地說:“我說了。”
“原來如此。”葉舟靜默了許久,“瞿元嘉,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痴情之人。他如若一時回絕你,也是因為人在病中。你還是早日返程,不要再讓自己後悔。”
“他問你時,你答了什麼?”瞿元嘉突兀地問。
葉舟卻聽明白了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呼吸一緊,答得風馬牛不相及:“那次之後,我很怕他……你無須疑心程五與他。何況,即便他真的屬意於程五,你也不會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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