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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相去萬餘裡 (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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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情讓瞿元嘉尷尬,以至於不免自問:為何情不自禁地著急來見五郎?尚未找到答案,程勉說話了:“元嘉拿定主意了?”

“……什麼?”瞿元嘉一驚。

在瞿元嘉面前,程勉也不掩飾自己的迷惑:“你心中有愧,是覺得沒有一心待他。但是你我之間不僅沒有情愛之事,也沒有許過誓言,這層因由,你和他說明白沒有?”

“我……”瞿元嘉登時結巴了一下,“他、他都知道。正是知道,我無論做什麼,落在他眼中,恐怕都是退而求其次。”

“那你呢?你看葉郎君,是否有此心?”

瞿元嘉怎麼也不敢想,自己會有被程勉有此一問的一天,頃刻間頓覺得無地自容,也不敢看程勉了,良久後,期期艾艾地一搖頭:“……我不知道。”

至此,程勉才露出一線瞭然:“我再多問一句——你知道葉郎君對你的心意麼?”

瞿元嘉的眼角無意識地一抽,甚至有了不自覺的殺氣。程勉也不等他作答,直截了當地說:“元嘉,你若以為避而不談、視之不見是顧全他、或者彼此的臉面,恐怕大錯特錯。別人的真心,你不知道就罷了,知道了,要是不要,自己想清楚。你可以一時說不明白,但若是想不明白,就是自欺欺人。你認他是程勉,他認你,從來都是瞿元嘉。”

“五郎,正是我知道他的心意,我才回來。他以前說過,不是一心一意,他是一點也不要的。”瞿元嘉的心瘋狂地跳動著,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程勉,苦笑著接話。

“這是孩子氣的話。也是情話。”程勉搖頭,“這‘一心一意’到底是什麼意思,最清楚的人應該是你。其實,你既然知道葉郎君的心意,就不該來找我談論此事。但此等事上談般配虧欠純屬無稽之談,尤其是有時以為是顧全了體面,實則謬之大矣。你心裡要是認定了,得失之事,皆是虛無。”

瞿元嘉目不轉睛地看著程勉:“不可怖麼?”

“如臨深淵。可哪怕只能看一眼,也會欣然而往——這是死而無憾之事。”

瞿元嘉被這盆冷水潑得猝不及防,但羞愧之意又無端消失了。程勉既然有言在先,瞿元嘉沒有再提起葉舟,不知不覺之間,又談起了對這場遷葬真實所想,他忍不住感慨:“我永遠做不到你對崔夫人一般。蘆城的瞿氏宗親以為我是衣錦還鄉,可我內心知曉,我絕做不了常人眼中的孝子。”

“我當年太負氣。可是如果當年沒做成,時過境遷,也許不捨得將母親和阿初葬在平江。她在平江沒有住過幾年,那幾年,恐怕也不是她最舒心的日子。”程勉誠懇道,“這幾日我正好在想,幸好母親和阿初的葬禮是我本人經手,盡了一點血脈的本分。父親和其他兄弟姊妹想來是朝廷收葬,陸槿則是幸而有元嘉你。不知我自己的身後事,能否有幸也能託付元嘉?人死如燭滅,連州有的胡人,去世後會將屍骨燒作塵灰,我將來也願意如此。不必費時費力安葬,隨意揚灑,才合我意。”

“五郎這是說到哪裡去了。”瞿元嘉深覺不祥,又不知該如何勸解,安慰之語一說出口,也覺得未免過於蒼白了。。

“元嘉還忌諱這個不成?”程勉笑了起來。

瞿元嘉靜了靜,思忖良久,搖搖頭,又緩緩一點頭,也跟著笑了。

如不是又聽到孩子們的哭聲,他和程勉的無言相對恐怕還會更長久些。他們都知道這是小孩子發現費詡走了,程勉對瞿元嘉報以歉意的一笑,就離開了正堂,幫忙哄勸小孩子去了。

起先瞿元嘉也跟了出去,可他還是在廊下站定了腳步。他默不作聲地注視了程勉的背影許久,待小孩子的哭聲慢慢平複下去,不聲不響地離開了費宅。

他很順當地回到了民部。幾年下來,公務已經稱得上得心應手,每日按時點卯當值,碰到要值夜也不推脫,盡職盡責一如尋常。到了休沐,不是去照顧馬,就是一個人去跑馬,要是同僚請他飲酒,他偶爾也去應酬。安王府上下都在忙世子的婚事,無人能顧得上他,哪怕是婁氏,彷彿也不曾覺得自己的兒子和去楊州前有何不同。

到了二月底,瞿元嘉下值回了家,如往日一般,他換下官服後立刻去向婁氏請安,母子二人坐在一起喝茶閑談之際,下人送來了即將用在蕭恆婚禮上的禮服和首飾。撫摸著冰涼的錦緞,婁氏對瞿元嘉一嘆:“……我這是麻雀佔了鳳凰巢。”

瞿元嘉隨手揀了一枝金釵,簪在母親發間:“殿下與母親正是夫妻,此言差矣。”

珠光映照著婁氏的容顏,她一凝神,望向兒子:“元嘉,我知道,夫婦之間若是不能情投意合,永遠意難平。你……”

她眼中滿是懇求諒解之意,瞿元嘉停住了一切動作,對母親說:“阿孃為我受的委屈,我永遠不會忘記。”

婁氏按住他的手:“不對。你都該忘記。”

瞿元嘉心裡一動,在看見母親的淚眼之際,第一次看見她發間的銀絲。

從母親那裡出來後,瞿元嘉徑直去了王府的馬廄,又恰好和蕭寶音迎面碰上。

她穿著男裝,布滿了薄汗的臉上霞光遍佈,是少女獨有的光彩。見到兄長,她揚了揚手腕上的馬鞭,興致高昂地說:“我剛從大內回來。哥哥你要去哪裡?”

話到嘴邊,瞿元嘉改變了主意,伸手擦去妹妹額角的汗,溫柔地說:“我去南方。”

蕭寶音疑惑地問:“不是才回來,你又要去公幹了?”

“不是公幹。”

“……你阿爺的墓不是還有什麼沒辦妥的事情吧?”

瞿元嘉搖頭。

蕭寶音遲疑了一下:“……你……是不是要去找五郎?”

“為什麼這麼覺得?”瞿元嘉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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